同僚们前后脚进门,惊讶之余,竟有几个犹豫着主动向他打招呼。
两个多月前,他请教公务无人搭理,今日倒是转了个头儿。他当然知晓为什么,但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既对他无实质损伤,便不必苛求。
于是他笑了笑,温和地拱手回礼;闲话两句,就去领了公务,到自己位置上处理。
辰时左右,钱书醒过来叫人去打下手时看到他,也有几分讶异。示意他出去后,才笑问:“昨个儿傍晚才回来吧,怎么不歇两日?”
贺今行即答:“近来正是朝政繁忙之时,下官既回,自该早些复职,为大家分担一些事务。”
“你在我自然是高兴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前者甚是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路去到政事堂专属的档案馆,调了一箩筐的案卷,才说明任务:“陛下今早命翰林院纂修先帝一朝的实录,编为正册。这是个大工程,需要咱们提供一些案卷支持,就按暂时调阅处理。”
这事儿不难,就是需要仔细与耐心。但钱主簿亲自来过问,就说明除了前述两样,还得要闭紧嘴巴;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都得当作没看见。
“下官明白。”贺今行应下,抱着箩筐回舍人院。钱书醒本想唤人来抬,但看他二话不说搬起就走,直呼现在的年轻人不管哪方面可都不容小觑。
修史非易事。中庆年历时四十余年,从先帝少年初即位到圣驾崩,其间风起云涌,发生过许多大事。不提朝堂权势更迭,仅内外战争就起了十余回,要编纂清楚,更是难如上青天。
翰林院上下怕是都要忙上一段不短的时间,他在翰林院里的同窗估计也不能免于其外。
贺今行想着他们应该很着急,接手便尽快处理,午间饭都来不及去吃,紧赶慢赶才在下午戌时前做完备案,办好手续,派人知会翰林院来领。
来的人却是裴明悯,大大方方地将他打量一圈,说:“听说你们回来了,我就趁机来看看。虽瘦了些,但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裴家消息灵通,四公子知道江南路自水患以来发生了不少事。
听到消息时免不了担忧,但此时此刻,事情都已经过去,不必再提当时。
贺今行却知对方是习惯将所有情绪内化,所以面上总是如春风化雨,让人不会产生任何不适。他心中感动,无言以谢,郑重道:“过几日休沐,定来拜访。”
裴明悯展颜颔首,但确实不能多耽搁,一交接完,当即着人带上案卷返回翰林院。
而前者则回头去向钱主簿汇报任务完成。
上峰在端门北楹,他过去时,心里一直盘桓着许轻名的托付,是以顺势求见秦相爷。
散衙的鼓点已经响过,直房里的秦相爷仍在埋头批阅公文,丝毫不见要下衙的迹象。
他听完自己的学生让人亲口带到的话,暂时搁了笔,沉思许久,忽然问:“你对这项提议有什么看法?”
静立半晌的贺今行不假思索地回话:“下官以为,许大人言之有理。”
秦毓章抬眼看他片刻,徐徐道:“既决定劝商改农,那就要快准狠。商贾趋利,一旦给了喘息之机,江南再次行商成风,日后令他们弃商务农,难度必然大幅增加,不知又要起多少事端。这等必然会损伤部分人利益的事,晚做不如早做,否则人财物力下去,还未必能见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