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骄躺在床上,盯着光脑里唯一的联系人发呆,今天发生的一切实在太不真实了,简直像是在做梦。
和沈先生做朋友……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联系人后面有三个小点,分别是视频、通话和聊天,顾骄盯着它们来来回回看了又看,指尖不停敲着金刚厚重的龟壳,将这个上百岁的老家伙敲得嗒嗒作响,不胜其烦,腿一蹬,咕噜噜滚到了床下。
“唉……”
顾骄纠结得直叹气,刚分开就联系,自己这样会不会太烦人了?就算是朋友也会嫌麻烦的吧……
他就像那只在井底独自呆了很多年的青蛙,井中的天空虽然只有方寸,但他偶尔抬头望一望,也能自得其乐地生活下去。可忽然有一天,一只绚丽的蝴蝶停驻在井口,磷粉晶莹地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让安心蹲守在井底的青蛙有了和它一起飞翔的冲动。
沈月卿就是那只蝴蝶,独自经历过的一切,顾骄都想和他分享,可同时心里又充满对自己的质疑。
我这样的人,真的能交到朋友吗?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脑海中碰撞,他从没产生过这样纠结的想法,苦恼到把吃饭这种要事都扔到一边,一头银白卷发几乎被自己挠成了鸟窝。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骄骄,你在吗?”
是素雪的声音,顾骄暂时从烦恼中抽离,翻身下床打开门,小心把人请进来。“素雪姐姐,怎么了?”
素雪进屋坐下,盲杖靠在自己腿上,无神的双眼看不出情绪,但从语气中却能听出她的担忧。
“刚才我听见你门口有飞行器的声音,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他们住的这片区域贫穷又混乱,连距离最近的公共大巴都隔了好几条街远,忽然有飞行器出现,很大概率是治安官来逮捕逃犯,所以素雪连忙过来看看。
“你没犯什么事吧?”
顾骄失笑,倒了杯温水放进素雪手中,开玩笑地说:“素雪姐姐你就放心吧,就我这条件,连偷税漏税都不够格,我能犯什么事呀。”
“那飞行器是怎么回事?”
“是我……朋友的。”
说到“朋友”两个字,顾骄耳朵微微红了。素雪虽然看不见他的异常,但对于此前从未出现过的“朋友”产生了疑虑:“是在联邦学院的同学吗,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提过的。”顾骄说,“就是上次那位沈先生。”
素雪闻言皱眉,“你是说,那个住在落日谷的雇主?”
发觉自己说错话了,顾骄一秒噤声。上次素雪告诫他要远离落日谷,所以顾骄这次是瞒着她去的。刚才他忘了这茬,不小心说漏嘴,以素雪的细心程度,几乎是下一秒就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还是去了,对吗?”
顾骄垂着脑袋直挺挺地在原地,低头一下一下掐着指腹,低声说:“对不起,素雪姐姐,这件事情我不该瞒着你,我错了。”
他不后悔去落日谷庄园,他只是在为自己隐瞒事情的行为道歉。
充满诚意的乖乖道歉让素雪完全生不起气来,她沉沉叹气:“我只是很担心你,你一个刚成年的半大孩子,又是初来乍到,很多事情根本就不明危险,要是遇到污染区那些人,你会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
顾骄点头再点头,“我知道了,姐姐,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他答应得爽快,素雪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进去,无奈地说:“既然那位沈先生肯送你回来,大概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
“对,他特别好——”顾骄嘴比脑子快,接完话瞥见素雪的脸色,立马乖乖闭上嘴。
“……即便如此,在完全了解他之前,你也不要太信任他,要对他时刻保持最基本的戒心,你能做到吗?”
“能,特别能!”
顾骄自觉理亏,现在比谁都听话,毕竟在沈月卿出现之前,素雪是唯一一个会关心他帮助他的朋友了。
素雪走后,顾骄看了看手腕上的光脑,暂时放弃了联系沈月卿的想法,倒不是因为对沈月卿产生了什么隔阂,只是他刚刚才答应素雪要和对方保持安全距离,总不能一转头就把自己说过的话忘了。
他转而研究起光脑,花了一下午时间将基本用法全都摸透,忽然意识到自己可以用光脑联系古武星。
在主星独自度过了一个多月,再加上路途上所耗费的时间,他离开母星已有三个月之久。从小在古武星长大,骤然离开她几百光年的距离,全然陌生的星球总是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如果能和母星联系上,哪怕只是说上几句话,都能让他好过许多。
顾骄动作飞快,在数万个星域通用码里找到了属于古武星的编码,按下号码之后屏息等待许久,最后回应他的是接线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