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江五在长安,她当然也要上长安去同他团聚。
可要想上京,得先有过所。
凡百姓想要离县,得先经县衙请过所,再由州衙允准签给,没有过所,出了并州就是逃户流民,没进长安城关就会被人抓起来。孟柔懊恼道:“我刚才从县廨回来,他们说明府不在,这几日都不开衙。这可怎么办。”
何氏瞪直了眼:“你怎么又去县廨!我不是说了让你别去,惹恼了差役能有好果子吃?别到时候连累我们也跟着……”
骂到一半才想起有外人在,朝岑嬷嬷赔笑道:
“阿柔说的是,县衙不开门,没有过所可怎么办?”
就算县衙肯让办,签办过所也得花上两三个月的功夫呢。
“这道不难。”岑嬷嬷微笑:“回去路上经过州治时,请刺史府衙盖印就是。”
那可是刺史!比县令还大的官,人人见了都得下拜。
岑嬷嬷虽自称奴婢,不但身穿锦衣,前呼后拥,排场比县令夫人还要气派,提到刺史衙门时竟都神色如常。
母子三人面面相觑。
沉默半晌,孟柔道:“你们真是江五的家人?会不会是同名同姓弄错了……”
“怎么可能弄错!”没等岑嬷嬷作答,孟壮唰地站起身,“她们是江五……姐夫的家人,自己家人,怎么可能会认错。阿姐,你家里的人派马车来接你,还不快收拾东西,天黑了路可不好走。”
何氏也反应过来,推着女儿往内屋走。
“对,对。快别再耽搁了,赶紧收拾东西上长安去吧!”
……
长安,齐国公府。
江铣回来时已经宵禁,坊内各处都在敲鼓,奴仆们正在挂灯,看见他都放下手上活计,叉手行礼。
有的喊:“五郎回来了”;也有的喊:“中郎将回来了”。
从称呼上就能辨别是哪房的人,唤他五郎的多是大夫人院里的,倒不是瞧不上他,父亲在家里也被通称“郎主”,没谁会管他叫国公爷,二哥正任太常少卿,也没人以他官身称呼。
只有东院阿娘的人,等不及“检校”二字划去,便都叫上了“中郎将”。
走过长长的游廊,跨过垂花门,江铣所住的偏院在府里西北角,他从七岁起便住在这里,离家三年回来了,就仍住在原处。
转过影壁,侍婢珊瑚和砗磲上前行礼,告诉他女客已到。
江铣随口问:“什么女客?”
侍女们交换个眼神:“是岑嬷嬷亲自送来的,说是从安宁县来的女客。五郎不在,奴等不敢擅作主张,暂且安置在西厢。”
安宁县?
江铣挑眉,掀袍往西厢房去。
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透过直棂窗能影影绰绰看见外头的灯影,原只是星星点点散落在各处,突然聚集成一团,热热闹闹地朝这里来。
灯影迅捷地逼近,吱呀一声响,门被推开,孟柔不安地揪紧包袱皮,看着侍女们举着灯鱼贯而入,房里瞬间亮如白日,她看见了站在门边的江五。
江铣踏进房门时,见着的就是孟柔惊惶又无处可依的模样,但那双清凌凌的眼一旦瞧见他,紧张与防备便陡然散去。
像只落入陷阱的鹿,依赖地望向前来拯救她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