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发现啊。”晋阳有些得意,“击鞠虽然好玩,可扬起的尘土却烦人,台子修得再高也看不清。后来有个将作说,用熟油伴着筛过的细土反复浇灌碾实就能让地面平滑如镜,我让宫人照做,果然不会再扬尘了。只是每年都要重复一遍,当真恼人。”
孟柔咋舌:“这么大片地方,得花多少油啊,这得杀多少头猪才能够!”
再看周围挡风的锦缎,又能够做多少衣裳了。
嬴兕子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仿佛光笑还不足以表达内心喜悦,皙白的手臂还不住地拍打着木榻。
孟柔慌了:“民女、民女……”
“别再说什么民女、民女了,府中上下就你一个民女,你就算不说,我也知道。”晋阳说,“我想的没错,你果然很有意思。”
郎君们赛过一轮,重新抓阄分队,又再开始下一轮击鞠,孟柔却已经无心再看,也不敢再看。
她方才说的那些话,绝不是教习嬷嬷们、或是大夫人愿意让她说的。
若是连公主也得罪了……
孟柔想起不知是谁同她说的:得罪了公主,那可是死罪。
全家上下都要遭殃。
晋阳公主好像没发觉她的胆怯,也没再看击鞠,就像上次在江府一样问她关于安宁县的事。
又问她,江铣当初是如何纳她的。
孟柔没听懂这个“纳”字,说:“我当初是冲喜嫁给江五、不,江铣的。”
提起这个名字,孟柔还老大不习惯,当初冲喜的事也不怎么光彩,可公主既然问了,她也就只能照实说。
“哦,所以他回了京,就把你也给一并接进江家……”晋阳点着下巴,“他没想过再同原来一样把你放在外面?”
放在外面?
“放在外面做什么,家里又不是装不下我……”
孟柔整个人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仍旧纠缠在这话里,另一半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许多话。
有的是何氏同她说的:“有家不回,必是在外头还养着一个。”
有的是岑嬷嬷同她说的:“五郎正在家里,等着娘子团聚。”
对了,当初上京时,是岑嬷嬷来接她的。
并不是江五。
脑海里思绪纷杂,孟柔下意识不敢再多想,只知道晋阳公主是弄错了。
公主把她当成江五的外宅妇了。
可她是江五的妻子。
“我是江五的妻子,江五是我的丈夫。他在哪里,我自然也要在哪里。”
晋阳公主愣住。
“你是江五的妻子?你是江铣的妻子?哈哈哈,”她又拍掌笑起来,“这可太有趣了。”
这笑声落在孟柔耳朵里,是从没有过的尖刻,她不明白公主到底在笑什么。
“我和江五是明媒正娶,禀明了天地四方和土地城隍,婚书奉上官府落籍,当然是他的妻子。”
“明媒正娶?哈哈哈……”
不知是不是孟柔的神情太过严肃,公主笑了一会儿,突然又不笑了。
她看着孟柔的眼神几乎算是怜悯。
“算了,你还是给我剥葡萄吧。”
仍旧把盛着果的瓷碟递给孟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