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姑臧城中,原刺史府邸的后院,燕青带着众人在刺史府内绕来绕去,终于来到了一处小房间外。这座房间外足足有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看守,此刻房间内点着蜡烛,有一个身影在蜡烛下静静地在案牍上书写着什么。
权翼一眼就看出来那是苻坚的身影,他扭头看了一眼张富,张富点了点头,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过去吧。然后燕青就亲自带着权翼来到门前,门前守卫当然认识燕青,自然无人阻拦。
燕青打开房门说道:“只能进去一炷香的时间,权大人,请吧……”权翼点了点头:“多谢燕统领,实在是有劳了!”然后他就推门进入房内,门外的燕青也很识趣替他将门关上了。
张富则是对着身边的成公英打趣道:“你不去吗?不去跟老羌王告个别?”成公英眼里并没有太多波澜,只是笑道:“太子说笑了,我和苻坚只共事三年,还没有熟络到这种地步,我还是不去打扰他们了……”
成公英很聪明,他不像权翼那般是苻坚死忠,他心里明白一个道理,知道该怎么站队——既然都选择投降了,那就好好跟着蜀国混了,都是大老爷们,还整这一处生离死别,岂不是有些多余?
张富听后,嚣张的笑了几声:“哈哈哈,成公大人确实聪明,不错,不错!”
视角再说回屋内,权翼刚刚关上了房门,坐在案牍旁边的苻坚就已经看到了他,眼里露出一丝欣喜,然后开口问道:“子良,你来了,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他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玉,依旧是那个在西羌引得万人来拜的天王!
权翼听到这一句话后,瞬间如同破防了一般,快速向前跪在了苻坚脚下,泪水瞬间就喷涌而出,嚎啕大哭悲痛的说道:“大王,是吾等无能,不能替你分忧,让你受苦了……”
苻坚连忙笑着扶起了他:“哎,子良啊,此言差矣!是我无能,连累了你们,这么多的族人,死的死,伤的伤。一路走来,邓羌、张蚝、阎行相继战死,你和成公英和万余将士们也沦为有家难归,让你们受苦了!”
苻坚被张富俘虏已经快一个月了,这期间的心态早已经转变太多。从一开始的不甘心,不服气到后面见识了张富的个人能力之后,转变思路,只想为族人谋取一定的利益,简单来说,就是别让羌氐被灭族。
而张富答应他之后,又过了大半个月,在此期间,苻坚也是从张富口中得知了许多惊讶的事情:比如李存孝斩杀了李克用,沙陀族群龙无首;亦或者李存信和史敬思内斗,史敬思被迫带兵送死(稍后会倒序这一点);还有新沙陀王李存勖战况不明,李嗣源却主动弃城撤退等等这一系列的事情。
苻坚心里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蜀国可能真的是天命,而张富就可能真的是那个天选之子!蜀国国力强盛不说,而且真的是谋臣如雨、武将如云,这次仅仅来了一小部分人,就能将羌人和沙陀族举族之力的攻势给化解。
并且,还生擒了自己、阵斩了李克用,直接将两族的灵魂人物都给‘消灭’了。苻坚以自己的经验来说,他太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随着主心骨的消失,其余人都会溃败,甚至整个族群都会一蹶不振,再也难以恢复元气。
也是经历这许多事情,苻坚现在的心境已经很稳定了,他自知自己是必死之人,张富留着他只是想利用他收编了羌人,然后再将他送给马超,来一个成人之美、笼络人心。
所以,苻坚也从来不再奢求能够存活,当然,即使张富不杀他,他也会选择自裁的——这是他自己的傲气。他现在只有一个心愿,就是能够让剩下的羌氐族人可以安稳的过日子就行了。
若说苻坚还有什么贪心的心愿,那就是希望权翼和成公英二人能够有一个好的结局,仅此而已……
张富在两天前已经收到了徐宁的来信,信中就明说了权翼率领羌人愿意归顺蜀国,张富也是将这个消息同步给了苻坚。苻坚先是一愣,然后就是欣慰的笑了——这真的是发自心底的笑容,投降,也不失是一个好结果!
也就是说,此刻苻坚和权翼曾经的君臣二人,其实都已经心知肚明,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权翼还是开口,算是解释一番吧:“大王,李嗣源和李存信率军向着西北四郡而去,断了我们的后路,我们实在是回不去了,归顺蜀国也只是为了麾下将士们着想……”
苻坚打断他:“呵呵,我都知道了,太子之前已经跟我说过此事。你做的没错,不仅没错,而且非常好,我若还在,我应该也会选择这样做。”
“大王……”
“不要再叫我大王了,你现在是蜀国的官吏,而我只是羌氐的俘虏。切记,以后万万不要在人前念叨我,这也是为了你日后的仕途……”苻坚已经站起身来,俯身在权翼耳朵边悄悄说道。
“大王,如果,我去跟太子说说情,让他留你一命,哪怕给你接到成都在他眼皮底下养老呢?”权翼并没有听从苻坚的教诲,而是坚持以前的称谓。
苻坚拉着权翼坐下,然后面色凝重的说道:“万万不可!我现在已经抱着必死之心,纵使太子不杀我,我也无颜面对西羌父老,也会自裁谢罪。你何必为我一个将死之人去求饶呢?”
“你且记住,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也是唯一一个诉求,那就是希望羌氐这个民族还在,还能在西羌牧马放羊,安稳生活。现在能完成我这个愿望的只有你,你一定不要再去做一些自毁前程的事情。”
“因为你身上肩负的不仅是我,还有整个羌氐的希望!”
言已至此,权翼只能含泪点了点头,他也是聪明人,知道羌氐已经大势已去,苻坚也已经决定以自己死来换取羌氐生。他权翼又怎能阻挡得这历史的必然进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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