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丰收的季节,南京郊外稻田如浪。
农夫们身着短衣,头戴草帽,正挥汗如雨忙着收割稻子。
延继了千百年的人丁税,率先在南直隶全省废除了。
每一个府衙,每一个县衙,每一个集市,每一个村庄,都贴着这样的告示。
从今以后,南直隶的老百姓,不论男女老幼,不再缴纳三钱银子的人丁税。
从今以后,在南直隶,不再免费征发傜役和差役,只要替朝廷上工,就可以按市价领到工银。
三皇五帝到如今,这都是前所未有的事。
南京的老百姓忙得欢天喜地,忙得热火朝天,而五千里外的开平大雪如席,宛如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凛冽的朔风之中,朱棣坐在马背之上,遥望着更遥远的北方。
在他的身后,跟随着朱高炽、姚广孝、张玉、邱福、朱能。
捕鱼儿海之战,脱古思帖木儿仓皇西逃,途中遭遇也速帖木,死于老对头刀下。
残元小朝廷从此陷入了无休无止的内乱。
但无论怎么乱,肉都是烂在黄金家族的锅里。
然而朱棣刚刚得到消息,非黄金家族出身的鬼力赤,在权臣鞑靼部首颂阿鲁台的支持下,弑君自立为蒙古可汗。
同样觊觎可汗之位的,还有瓦剌部的首领马哈木,他纠集蒙古十八部讨伐阿鲁台。
双方在忽兰忽失温以东二百里的戈壁荒滩血战,双方两败俱伤。
蒙古人正式分裂成形同水火的鞑靼部、瓦剌部、兀良哈部。
趁他病,要他命!
征服蒙古,正在今朝!
朱棣敏锐地发现了这个千载难逢,而又稍纵即逝的机会。
"高炽,给允熥写信,要他调集兵马钱粮,明年春暖花开,直捣忽兰忽失温,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朱高炽烦透了这个穷兵黩武的老爹,一大把年纪了,还是醉心于打打杀杀。
改封到温暖和煦的南方多好啊,偏偏上赶着镇守极北之地的开平。
镇守开平也就罢了,还图谋忽兰忽失温。
开平刚刚入冬,就己天寒地冻。那可真叫一个冷啊,前面尿着,后面就成了冰柱。
想到这里,朱高炽没好气说道:
"爹去忽兰忽失温干什么?一年有四个月在下雪,四个月在起风,四个月在飞沙走石。别说米饭吃白面馍了,连土都吃不上。爹想去就去罢,我是不想去的。"
"你这逆子,谁让你到朱家投胎的?朱家的子孙生来就是封疆拓土的命,你这么图安逸,为什么不给扬州盐商当儿子?”
朱棣怒目圆睁,扬起马鞭作势要打。
一旁的姚广孝赶忙劝道:“殿下息怒,世子也是关心殿下的身体。”
朱高炽嘟囔道:“本来就是嘛,这大冷天的,跑那么远打仗干什么?”
朱棣冷哼一声:“哼!鼠目寸光的东西!比老大家的允熥差得太远了。我意已决,休得再说。
要是高煦、高燧在我身边就好了,还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哪像你个没用的,白白吃一身膘,啥事也顶不上,还专门给人添堵。”
朱高炽脸涨得通红,"爹从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怎么说的?"
"爹说高燧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一年多不见他,怎么又记起他的好来了?"
朱棣被怼得下不来台,扬手就是一马鞭。
没有打在朱高炽身上,却打到他的坐骑屁股上。
坐骑猛然受了惊,在大雪中撒开腿狂奔。
朱高炽身宽体胖,本就不善骑,被颠七荤八素,揪住马鬃,趴在马背上大叫:"娘啊,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