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乘野不解:“嗯?”
楚溪沅却半是探究半是嘲讽地看着他:“您老身为无所不能号称半神的天玄师,怎么到我身上,从来就只有‘没办法’、‘不知道’这种答案了呢?”
公乘野倒也不恼:“人力有穷时,涉及天道更是讳莫如深,亘古如此,不算老夫无能。”
“天道?”楚溪沅冷笑一声看着他,“你也信天道?”
“一种说法罢了。”公乘野如是道。
油滑的老东西。
心底暗骂一句,楚溪沅倒也不与他纠结这种东西。
“好,”楚溪沅点点头,“那么我再问一个问题,当年的我能上天玄山又平安下来,可见您老原本是不管天下苍生死活的,可是后来偏偏又管了,我也不问你老人家为什么,我就问一句,今时此地,若有人将要为祸天下,您老管,还是不管?”
不等公乘野回答,楚溪沅又接着自顾自道:“想必是管的。若是不管,您老几百年前就没必要下山,更不用为了对付我,花那么多心思了,不是吗?”
公乘野从她这番话中听出了怨气,但却并不解释,又或者说是无从解释。
沉默片刻,他径直问道:“若我承认你是曾经的天命神女,你当如何?”
公乘野这句话,虽是反问,但意义鲜明,顿时在众臣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但大家更想知道接下来他们会说什么,硬是生生耐住了没有一个人插话。
楚溪沅闭了闭眼,睁开后反问道:“抛开前尘往事不谈……天命神女虽是虚名,但在我活着的那些年,敢问诸位大人,我楚溪沅可有对不起各位、对不起皇朝、对不起天下人的错处?”
众臣缄默,公乘野答道:“没有。”
“好,”她又问,“那么我多年征战四方,流过的血和汗都不在少数,敢问诸位大人,我于皇朝一统、天下安定又是否有功可记、有劳可赞?”
公乘野道:“功不可没。”
“好,”楚溪沅笑笑,“那我就放心了。”
“不是,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商久行急性子,第一个忍不住发问。
公乘野指着楚溪沅:“这位,才是真正的天命神女,就是你们曾经认识的那个人,”又指指楚六,“她,不是。”
“这……”
“这到底怎么回事?”
“可这两个人为什么长得一模一样……”
“有古怪……”
关于天命神女外貌变化这件事,当初盛千淮把楚六带回来并称她就是天命神女的时候早已给出过解释,但那些自然是盛千淮编造的。
如今当着众臣的面,楚溪沅自是不做隐瞒。
“很简单,当初盛千淮觊觎我体内的神力,在国师大人的帮助下改造了这座弑神台,后来又骗我上去,用冰链将我锁住,致使我体内神力尽数流出,被封锁在弑神台内。”
“我当时恨得泣血,所以临死前拼死自燃神魂,召来天命神火,虽然没能杀得了盛千淮和楚依然这对贱人,但好在他们一个伤了经脉,一个毁了容貌,也算我勉强报复回来一点。”
“本来自燃神魂,下场就是魂飞魄散,但谁知道命中注定,在遥远的东南境的一个偏僻属国内,竟然有一个跟我同名同姓的女子,这个人是我的另外半具神魂,我死了,神魂就转移到了她体内,后来她也被人害死,我便醒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时隔经年,再次当众说出自己曾经最痛的伤疤,楚溪沅原以为自己会深恶痛绝,恨难自拔,但实际上却比想象中平静了太多。
当初刻骨铭心的仇恨于她漫长的刀锋般的生命而言,竟然是最毫不起眼的篇章。
楚溪沅说的都是实话,但听在众人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什么叫半具神魂?
所以楚溪沅原本只靠半具神魂活着?
她的另外半具又成了另一个人?
这怎么可能?
没看地上还躺着好几个,因为被吸走一点点灵识就昏迷不醒、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醒来的活生生的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