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凌君毅刚梳洗完毕,便听辛夷在门口说道:“凌公子,总管来了。”凌君毅心里暗忖道:“她准是来告诉自己,三天限期之事了。”口中答应一声,举步迎了出去。
玉兰霓裳如雪,已在客堂中坐候,看到凌君毅走出,盈盈起立,粲然笑道:“凌公子早,贱妾打扰了。”凌君毅慌忙拱手道:“姑娘早,快快请坐。”两人落座之后,辛夷先替玉兰沏了一盏茗茶,然后端上早餐,轻声道:“凌公子请用早餐了。”玉兰道:“凌公子还没用早餐?那就不用客气,只管请用。”凌君毅淡淡一笑道:“不要紧,姑娘一早枉驾,必有见教,还是请说吧。”玉兰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膘了他一眼,笑道:“凌公子真是料事如神,贱妾确有两件事,要向公子奉陈。”凌君毅听得一怔,忖道:“她此来第一件事,不用说是三天限期之事,只不知还有一件,是什么事情。”一面含笑道:“不敢,姑娘有什么事,但请直说。”玉兰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望望他,说道:“敝帮主因黑龙会一再寻衅,双方已成水火,最可虑的是对方兵刃暗器,都用“毒汁”淬过。万—率众来犯“毒汁”毒性极烈,中人无救,敝帮姐妹,必有惨重死伤。因此要贱妹前来,和公子打个商量,不知能否为敝帮尽速试验,早些求出解药来?”好一篇动人的说词!
凌君毅淡淡一笑,问道:“帮主和总管之意,要在下几天研制完成?”显然,这句话问的大出玉兰意料之外!她眼中流露出希冀的神色,一眨不眨的盯着凌君毅脸上,问道:“公子看看最快能在几天之内完成?”凌君毅爽朗的笑道:“在下既有化解“毒汁”的前例,目前只是把几种药物重复作个试验,也许旷时耗月,耗费许多日子,依然一无所获,也许很快就可得到结果。”玉兰紧接着道:“你说大概要多少时间?”凌君毅大笑道:“这很难说,快则一天半日,慢则十天半月,怎么?姑娘莫非是要限期完成么?”玉兰轻轻叹息一声道:“十天半月,恐怕等不及了,贱妾衷心默祷,希望公子能尽速完成才好。”她当着凌君毅的面,实在说不出限三天完成的话来。
凌君毅道:“多谢姑娘美意,在下觉得还是姑娘规定日期,在下也好有个准则,尽快赴着完成。”玉兰脉脉含情地道:“你要我说个日期?”凌君毅笑道:“写文章的人,要逼急了才写得出来。在下疏懒成性,姑娘规定一个日期,在下就会日以继夜,努力从事,自可加速完成。”玉兰粲然一笑,道:“你看三天如何?”本来就只有三天期限。
凌君毅暗暗好笑,但却皱皱剑眉,说道:“三天时间,稍嫌仓促,好吧,三天就三天罢。”玉兰疑信参半,死命的盯了他一眼,徐徐说道:“凌公子不是和贱妾说笑吧。”凌君毅道:“军中无戏言,姑娘可要在下写下军令状来?”玉兰舒了口气道:“贱妾自然信得过公子。”接着眼珠一转,浅浅笑道:“我看公子好像胸有成竹,倒教贱妾替你担了不少心思。”她不待凌君毅开口,又接道:“公子既然一口答应,三日之期,该不会有问题吧?”凌君毅道:“姑娘但请放心,在下说了一定算数。”玉兰幽幽的道:“但愿如此,贱妾也可以交差了。”凌君毅潇洒一笑,问道:“姑娘方才说有两件事要和在下说,还有一件呢?”玉兰道:“贱妾要请教公子,你到敝帮来,一路上可有同伴在后跟踪?”凌君毅听得不由又是一怔,说道:“在下是玉蕊姑娘从绝尘山庄弄出来的,一路上,哪有什么同伴跟踪?姑娘此言,不知是何所指?”玉兰微微一笑道:“那么贱妾再请问公子,你有没有兄弟?”凌君毅愈听愈奇,说道:“在下子然一身,并无兄弟姐妹。”玉兰道:“那么有几个人,不知你认不认识他们?”凌君毅道:“姑娘说的是什么人,能否说出来,让在下听听?”玉兰道:“她们一行有三个人,那是祝靖、唐文庆、凌君平”凌君毅听她说出前面一人姓名,自然并不认识。但听到“唐文庆”三个字,心头怦然一动,暗想道:“这人会不会是唐文卿呢?”等到玉兰说出“凌君平”来,心头更是—震,暗想:“凌君平,那不是方如苹的化名么?有她在内,那么唐文庆果然是唐文卿了,她们莫非找我来了?”他不待玉兰说完,急急问道:“他们可是被贵帮擒住了?”玉兰微微摇头道:“是被黑龙会的人捉去了。”凌君毅吃了一惊道:“是被黑龙会的人捉去了?姑娘如何会知道的?”玉兰反问道:“你认识他们?”凌君毅点点头道:“其中的凌君平,是在下义弟,还有那唐文庆,则是在下一位至交兄弟,他们如何会落在黑龙会的手里,姑娘能否见告?”玉兰从袖中取出一封密柬,随手递了过来,说道:“这是黑龙会给敝帮下的书,他们认为这三个人是敝帮的护花使者,要敝帮用公子去交换他们五个人的性命。”凌君毅看了密柬,果如玉兰所言,唐文卿、方如苹等三人已被黑龙会留作人质,用以交换祝文华。他一想到方如苹、唐文卿两人都是女儿之身,落入贼窝,如何得了?一时心头大为焦急,搓搓手道:“这可怎么是好?”玉兰轻笑道:“瞧你急成这副模样,黑龙会既要拿他们三人换回假扮祝文华的人,一时自然不会难为他们的。如今之计,只有寄望公子早日研制出“毒汁”解药来,咱们就
给他来一次突袭,才能把人救出来。”这办法本来不错,但凌君毅除了身边有一颗“骊龙辟毒珠”哪里真的会配制什么解药?
祝雅琴已经把她的玉龙驹打发回家。那是方如苹的意见,只要在江湖上走动的人,谁都知道,玉龙驹是龙眠山庄的名驹,容易引人注意,不如打发马匹回去的好。现在祝雅琴有唐文卿和方如苹做伴,三个易钗而并的姑娘家,有了淘伴,一路上有说有笑,再也不觉得孤单。一行人为了去找江老大,从北峡山动身,又朝安庆赶来。唐文卿、方如苹要找的是凌君毅,祝雅琴则并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静极思动,想在江湖上走走。
赶到安庆,已是万家灯火,城门早就关了。三个人绕到北城较为冷僻之处,才施展轻功相继跃登城垣,翻入城中。如今,他们已经潇洒的走在大街上了!凡是看到他们的人,谁都认为这三个俊俏少年,定是到府城里来应考的读书相公,许多在街上经过的姑娘,还偷偷的朝唐文卿、方如苹和祝雅琴丢媚眼哩!
安庆府位于长江北岸,是水陆交通码头所在,从北门通向大南门的一条直街,足有三里来长,两边店舖栉比,越近南门,越见热闹、茶楼、酒肆和客栈,全都集中在这一带附近。兴隆园茶楼,就座落在南大街的一条横街上,三开间门面,生意也和招牌上写的一样,十分兴隆。这时候,楼上弦管丁冬,卖唱妞儿那又清又脆的金嗓子,一阵阵从窗口飘传出来!楼下的书场,更是爆满,说书先生的那方惊堂木,拍得猛响,自然正说到最精彩之处,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居然静得雅雀无声。
方如苹等一行三人,刚走近茶楼,早有一名站在门口招呼客人的夥计,躬着身陪笑道:“各位公子爷请高昇一步,楼上雅座。”跨进大门,迎面就是一道宽阔的楼梯。大家登上楼梯,举目瞧去,楼上果然雅静得多,三间敞厅,上了约有八成座。茶客们也比楼下那些褐衣短靠的贩夫走卒要高尚的多。有的人泡上一壶茶,就闭上眼睛打吨,有的落于丁丁,正在下着棋,也有些人正在低声谈话。
唐文卿目光一瞥,就皱皱眉,低声道:“咱们走错了。”祝雅琴道:“这里不是兴隆茶楼么?”唐文卿道:“自然是”话末说完,楼上夥计已经迎了上来,陪笑道:“公子爷一共几位,请到这边坐。”他领着唐文卿,走到一处空座头前,躬躬腰道:“诸位公子爷请坐,要喝些什么茶?”大家因唐文卿已经跟了过去,也相继走了过去,各自落座。
唐文卿抬头道:“你给我们来一壶清茶就好。”夥计答应一声,便自退去。
祝雅琴问道:“唐兄你方才只说了一半,就没说下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唐文卿笑道:“兄弟是说咱们走错了地方。”祝雅琴道:“你说这里是什么地方?”唐文卿笑道:“这里自然是兴隆茶楼,只是咱们要找江老大,就不该到楼上来。”祝雅琴“哦”了一声,轻笑道:“对了,江老大若是喝茶,也是在楼下,不会到楼上来的。”她这一笑,露出一口白得发光的贝齿,但她立时用手抿了抿嘴,又道:“咱们那就到楼下去找他好了。”唐文卿道:“咱们既然上来了,就喝了茶再下去也不迟。”方如苹看到表姊用手抿嘴,心里暗暗好笑,附着她耳朵,轻声说道:“表姊,你穿了男装,怎好用手抿嘴?只有女孩子笑的时候,才用手抿嘴的。你以后可得注意,别露了马脚。”祝雅琴“噢”了一声,脸上不禁一红,正好茶博士送上一把瓷壶,三个茶盏,在各人面前放好,然后沏上了开水。
唐文卿抬目叫道:“夥计。”茶博士忙道:“公子爷有什么吩咐?”唐文卿道:“我要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你知不知道?”茶博士陪笑道:“公子爷要找谁?”唐文卿道:“江老大。”茶博士道:“小的知道,他是咱们茶园里的常客,手里有三条船,专走长江上下游,只要一回来,就到咱们这里来喝茶,许多客人要雇他的船,都到咱们这里来找他,公子爷可是要雇船么?”唐文卿微微颔首道:“我们是听朋友说的,江老大的船,乾净稳当,所以想找他雇船。”茶博士笑道:“说来真巧,江老大今天下午才回来,方才还在楼下喝茶,小的这就找他上来。”唐文卿道:“好吧,那就麻烦你了。”茶博士陪笑道:“公子爷太客气了,小的马上就去。”说完,转身朝楼下走去。
祝雅琴道:“唐兄真要雇他的船么?”唐文卿笑道:“找江老大,除了雇他的船,就没有旁的话好说”话未说完,方如苹轻咳一声,接口道:“唐兄说的是,咱们没逛过庐山坐船到大姑塘上岸,就比走陆路车马颠簸,舒服得多。”他突然说去逛庐山,听的众人齐是一怔!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四旬左右的黄脸汉子,带着一个十七八岁,头挽双髻的姑娘,一前一后,正朝这边走了过来。那黄脸汉子脸型瘦削,手中抱着一张胡琴,朝几人连连拱手,陪笑道:“几位公子爷,可要听一曲么?”他笑的时候,挤出满颊皱纹,看去可怜兮兮的样子。
但他身后跟着那个姑娘,虽是一身青布衣裙,却生得粉面朱唇,螓首蛾眉,两截袖管,微微卷起,露出一双嫩藕似的皓腕。怀抱琵琶,低垂粉颈,模样儿十分俊俏。唐文卿平日很少出门,看的心里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