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鹭靠墙而坐,声音清冽“乔世安,原名曹生,是吧”
对面牢中人毫无反应。
江鹭继续说下去“听说你在这里已经被关了一年了。上一次是先大皇子过世,赦免死囚,你才没死。但你总是要死的今年的秋决,应该没有别的例外了。
“你被关这么久,想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吗”
乔世安仍然不说话,江鹭便也淡淡然,如同聊天一般,说着话“朝廷封查了孔家,得了一笔钱,补了国库一些亏空。但是仍然不够,远远不够。不过东京作为国都,总是没必要太担心的。起码东京子民,是饿不死的;东京官员,勒勒裤腰带,都还能活。东京以外,就没那么幸运了。
“黄河边上做渡河生意的,比渡河的人还要多。南方洪涝北方大旱,银子一批一批地补,还是不够用。南方堤坝决堤了两次”
一轮寒月下,乔世安坐在牢中的稻草堆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他的内容。
江鹭声如泉流“北方嘛,凉城”
在这一瞬间,江鹭捕捉到乔世安有抬头的举动,却被努力克制住了。
江鹭继续平声静气“凉城现在是阿鲁国的地盘,大魏人成为了他国奴隶。街上被卖的,妇孺老幼,尽是大魏子民。而强壮些的年轻人,不堪折辱,远走他
乡,往陇右后面的诸方小国逃去了。”
乔世安忍不住抬了头。
隔着污垢,他浑浊的眼睛盯着那坐在月光下的青年郎君。
青年郎君好像看懂了他的眼神你想问,为什么不往中原逃,是吗逃不了啊aheiahei凉城割给阿鲁国后,百姓是想逃往中原的。当时有人带领他们逃aheiahei但是整个西北诸州郡,都不开城门,怕影响两国和谈。凉城既然已经是阿鲁国的了,那些百姓自然就是阿鲁国民,不算大魏子民。他们应该回他们的国去,不许进入大魏国土。
于是百姓再回去凉城aheiahei新的阿鲁国人当上府君、长官、刺史,他们说,刚和谈便想叛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都杀了吧。”
乔世安瞳眸震怒,闪着灼灼火光。
他一下子扑到门栏,紧抓着门栏,目若火烧地盯着那天窗所照的一束月光,月光笼罩着靠长凳而坐的黑衣郎君。
江鹭面容隽秀而洁白,一身黑衣,反让他看着更多文雅雍容。他讲这些时,眸子泛着一种奇异的神色。那神色带笑,笑意却凉至骨髓,寒意森森。
江鹭温声“于是,杀,杀,杀短短一个月,死了一万人。”
乔世安见他停住了,哑声催促“然后呢”
江鹭睫毛扬起,望向那趴跪在地的犯人。
江鹭不说话,乔世安沙哑着声音“其他人呢整个凉城数十万百姓”
江鹭表情奇异“数十万百姓原来你知道啊”
乔世安怔然看他,颓然倒下,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江鹭语气轻飘“你关心吗你当真关心那些和你全然无关的百姓们的安危吗曹生凭笔得功名,一笔写尽古今。可你算哪门子的先贤圣人,妄谈古今千秋你只会纸上谈兵,不肯俯首看苍生。”
乔世安扣紧木栏。
他渐渐冷静,看着门外的江鹭,警惕问“你到底是谁几次夜探开封府,来去自如,无人过问。你就不怕我告密,不怕我喊人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江鹭盯着他,眼神慢慢清寂下去,带着一股凉意“我本就是想看一看,你说的话有没有用。我不和无用者打交道。”
乔世安更不解了。
他看得出这人厌恶自己,可厌恶自己的人太多。这一年来,他被关在这里,时不时会有人来试探,想知道他把证据藏去了哪里。人人都为了自己的官位想杀他,但是面前的这个青年不一样乔世安看得出,这个人是真的厌恶自己,无关那些朝堂风云。
乔世安“我以前得罪过你或者你是凉城的遗民我那篇文章本意并非害你们。”
江鹭静静看他。
江鹭答非所问“你因为妹妹被人欺负,所以鸣不平,一家人为此丧命。虽然你妹妹冤情得洗,但你也丢失了曹生的名字,不得不改名换姓。你和你妹妹感情很好啊。”
乔世安眸子微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