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招发现,自己对贺兰宵是魔这件事已经越来越淡然了。
起初当她看到他用魔气徒手斩杀掉一只凶兽时,还很是别扭,提着剑不知道是该骂他好还是夸他好。
贺兰宵更是,原本他起手收手的姿势都足够干净利落,片血不沾,但樱招投过来的复杂眼神却让他有如芒刺在背,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只好低着头小声吐出一句:“对不起。”
如今少年的体型拔高得过分,从他的视角去看比他矮一个头的樱招,其实她什么表情都不算有威慑力。他只是在面对她时,习惯性地失措而已。
“无妨。”樱招没再看他,继续往里走。
他用不上她教他的苍梧山功法了,在血枫林内,那些筑基期的功法太过浅薄,对上残暴凶兽们也只是送死,只有绝对的力量压制才能将其击溃。
她应当要早些习惯。
少年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好似从来未变过,但她心里明白,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即使他们在紫云壶内,还是会做最亲密的事情,但穿上衣服之后总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
“贺兰宵。”她突然回身。
也不知道贺兰宵是不是故意,脚步没及时停下,倒让她不小心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往后退开一步,樱招刚好看到他悻悻地将手垂在身侧。
他方才似乎想要扶她一把。
“什么?”贺兰宵问。
“你在苍梧山待了这么久,关于山内的布防多少也知道一点,如若让你落入魔族之手,泄露什么不该泄露的东西,危及师门,我亦难辞其咎,”樱招平静地给他下了一道咒,“我若不死,这道符咒可以让你无法以任何方式说出有关苍梧山的一切,包括搜魂……”
说罢,她抬手看了看高高悬挂在天上的血月,轻巧地补充了一句:“我若有性命之危,那么,我会在死前将你杀了,永绝后患。”
她的预感不太妙,血月在头顶的位置很奇怪。从方位上来辨认,血枫林应当一直在变换位置,现下即使他们能走出去,出口也不一定对着琅琊台。而且,她总感觉不太自在,就好像一举一动都在被窥视。
“师傅。”
很难得地,贺兰宵重新唤回了以前对她的称呼,澄净的目光罩在她的侧脸上,压得极低的声音刚刚好够飘进她的耳朵:“能死在师傅手上,我也算是和斩苍拥有同样的待遇了……”
这话说得过于孩子气了。
他明明也一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斩苍,但还是固执地与斩苍进行割席。樱招好像懂他的意思,但此时此刻也说不出更为宽慰的话语,只好默不作声地继续前行。
自暴露身份以来,贺兰宵便不再食用压制魔气的丹药。好在他的魔气并不似一般的魔族一般,给人不舒服的感觉,相反,他释放出的魔气充满着一股清新木香,再加上他本身自有的冷桃味,樱招闻着闻着竟觉得有些熟悉。
不过她如今对这种熟悉感已经见怪不怪了,肯定很没有悬念的又是与斩苍有关。
一路上,中低阶的魔兽他们的确没碰到过,敢逼近的都是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上古凶兽。没有被详细记录在册,弱点只能靠对战时摸索。
这样被盲目消耗,莫说贺兰宵全身是伤,就连樱招,胳膊也被划破了几道口子。
空手一身魔气的少年,对战经验实在太少,受伤最严重的一次是在提剑刺穿一条巨蟒的头颅之时,被巨蟒突然暴长的牙齿穿肩而过。
虽然这条巨蟒随即便被樱招一剑轰了个粉碎,但贺兰宵那条臂膀却破了碗大个洞。鲜血不停地流,绣满了避尘真言的衣物已经完全不起作用。樱招一边碎碎念一边替他修补好身体,洗净他满身血污时,她突然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自愈的速度变慢了,怎么回事?”
“我的力量在流失。”
这么糟糕的消息,他的声音听起来却异常镇定。
樱招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冷静问道:“以前有过类似的情况吗?”
贺兰宵仔细回想了一下,才开口:“我的力量并不是时常都处于充沛状态,不用时还好,一旦连续释放,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养回来。”
换言之,是技能冷却时间有点长。
应当是少了那缕魂的缘故。
近日来他的确使用了太多次魔气,杀蚕妖,被搜魂,再加上进入血枫林之后不停的遇上那些难缠的魔兽,力量不济也正常。
由于贺兰宵力量减弱,原本不敢接近的魔兽们也如蝗虫一般试探着进犯,虽造不成致命伤害,但将灵气白白耗费在这些杂碎身上,还是让樱招烦躁万分。
挥舞着刑天连续释放了几次杀招,才将四周环伺着的魔兽逼退。
而血枫林依旧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