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你又不是没见识过我的手艺。不过这锅汤是那个大小姐帮我做的。”劳伦斯笑了笑,给唐纳德舀了一碗肉汤递了过去,“赶紧喝吧,今天还有很多事没办呢。”
“大小姐?”唐纳德有些困惑地回头看了看睡眼惺忪的菲丽丝。
“不是她,是她。”劳伦斯指了指正忙着扇火的阿贝尔。
让劳伦斯没想到的是,唐纳德突然就拉下了脸,气冲冲地向阿贝尔走了过去。
“你想死是吧?怎么还不滚?”
劳伦斯被吓了一跳,他很少见唐纳德发火的样子,哪怕是在凶险万分的战场上,唐纳德最多只会吼上两句,其目的也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不是用争吵来激化矛盾。劳伦斯猜测,阿贝尔一定是做了某些触犯唐纳德底线的事,才让这个一直都平易近人的公子哥暴跳如雷。
“我…我想…”
阿贝尔也被吓了一跳,她哆嗦着向后退了两步。正在气头上的唐纳德也不管什么绅士风度,飞起一脚狠狠将她踹倒在地上。意识到不对劲的劳伦斯这才跑了过来,和几个同样没搞清状况的新兵一起把暴怒的唐纳德架住,没让他更加沉重的第二脚踢在阿贝尔的头上。
“兄弟,冷静点!”劳伦斯一边拉着大吼大叫的唐纳德,一边大喊道:“过来帮忙,去扶她起来,让她离我们远点!”
劳伦斯和几个新兵也只能勉强拖住怒火攻心的唐纳德,不让他继续逞凶。假如他们不架住唐纳德,那个大小姐会被他活活打死的,劳伦斯很确信那个弱不禁风的大小姐绝对挨不住唐纳德的全力一击。只是没人愿意上来帮他,一来唐纳德此刻的表情格外狰狞可怖,二来他们都相信唐纳德是个睿智而冷静的领袖,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合理原因的。就这样僵持了十几秒,劳伦斯在角力中被一肘磕在了下巴上,坐倒在地呻吟起来,脑子嗡嗡直响,半天没缓过来。这时唐纳德才意识到劳伦斯还很虚弱,他立刻冷静下来,回头去看劳伦斯,暂时顾不上阿贝尔了。
“我…抱歉。没事吧?”
“唔…”
似乎是刚把气喘匀,阿贝尔哭着爬了过来,她断断续续的哭诉让人心碎。
“你…打死我吧。我知道自己…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我也…愿意…偿命。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杀了我吧…父亲、母亲、特蕾亚…他们都不在了,我也…”
看来她知道了。事实上阿贝尔并不傻,从唐纳德支支吾吾交代她妹妹的下落那时起,阿贝尔便猜到了妹妹的命运,而后来在领地里毫无意义的求证和寻觅只是证实了她的猜测。如今阿贝尔孤身一人,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妹妹。那晚歇斯底里的咆哮只是她崩溃前的最后一次爆发,活着没有意义,她早已不再畏惧死亡。然而唐纳德向她陈述的恶毒猜想与污蔑,比一百把尖刀更具破坏力。她虽然没想害死谁,但无可反驳的是,她的确害死了许多人,如果她实话实说,也许那些士兵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是可以活下来的。
唐纳德呆住了。他突然发现,阿贝尔看上去不同于他印象中的样子。她麻木的惨笑隐藏着悲伤,身形瘦小而憔悴,她的一头漂亮长发像茅草一样纠缠在一起,干燥而粗糙,参杂着几根白发。那个趾高气昂的大小姐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坚毅,背负着使命来寻求死亡解脱的疯子。
唐纳德小声骂了一句,然后再次回头看向劳伦斯。
“我没事。”劳伦斯气呼呼地问道:“现在冷静下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
唐纳德绷着脸望向阿贝尔,却发现那姑娘已经昏过去了,而卡琳就单膝跪在阿贝尔身旁,面无表情地摆弄着她的身体。
虽然不知道卡琳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唐纳德马上就反应过来,并下意识拉着劳伦斯站了起来,把腰杆挺得笔直。
“极度的痛苦情绪,以及长时间的饥饿,”卡琳并不在意唐纳德的反应,她捏着阿贝尔的脸拎到眼前端详了一会,用冷漠的语气低声说道:“她的心律很不稳定,想让她死的话,半夜把她丢到墙外喂狼就行。别当众处决一个没有犯罪记录的人,这会影响其他领民的判断力,让他们误以为领主是个残暴的屠夫。另外,这片土地上的每个人都是领主的私人财产,而你的行为已经严重损害了领主的利益。念在你初犯的份上,这次不追究你的责任,但别有下次,明白了?”
虽然卡琳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但唐纳德还是格外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知道的,这和他父亲所说的‘合格的贵族永远不会把刀摆在桌面上’是一个道理,而他也听懂了卡琳话中的警告意味。
“好了,我已经告诉你处理方法了,你来决定她的命运吧。”卡琳站起身来,直直地盯着劳伦斯命令道:“亚当小子,还有他的未婚妻,和我去趟自由之城,奥兰多公爵要见你们。现在准备一下,十分钟之后来北门找我,有什么问题路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