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俘虏们排队走远,劳伦斯心里越发不是个滋味,他觉得自己就像在眼睁睁看着胜利的果实被人夺走。地行龙骑士们像一把重锤粉碎了敌人的抵抗,让布兰德领导的步兵们以两个完美的矛头直插战场的两侧,完成分割、包围、歼灭。然而,尽管西境的军队对无头苍蝇似的敌人进行了摧枯拉朽般的打击,但这点战果远不能让他们真正的敌人伤筋动骨。
“打得不错,年轻人。”赫卡特在手下押送战俘时来到劳伦斯身边,递给他一个酒壶。“来一口吧,别愁眉苦脸的。”
劳伦斯回过神来,伸手接过酒壶。阳光洒在遍地的尸体上,酒壶被他紧紧攥在手中,长剑挂在腰间,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觉得很累。
“谢谢。”他吐出一口气,抿了一口酒,然后把酒壶递了回去。
这些都是战争中常有的事,劳伦斯想。令人厌恶的命令,自以为是的傲慢长官,还有铺满尸体的血腥大地。
“听说你给了布兰德那小子一拳?”赫卡特笑眯眯地收起酒壶问道:“能跟我说说原因吗?”
劳伦斯沉默不语。
“不难理解,他以前就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和我们这些没正经学习过怎么打仗的将军不同,他是个正儿八经的学院派。那孩子因为一些过去的事情,对于‘结果正义’有着难以想象的执着。在他看来,为了达成目标,蒙骗、利用、牺牲一些人的做法没有任何不妥。”
“这只是我讨厌他的原因之一。”
“我承认,他的性格并不那么完美。但在战略构思方面,他和奥兰多公爵一样奉行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战果的效率法则。不管有多大困难,他都会为了最好的结果而努力,哪怕是牺牲自己。”
“就他?”
“这话可太伤人了。”赫卡特轻叹:“至少他在战斗中出了一份力,帮你解决了大多数敌人,别忘了。”
“哦,你指的是他在远处悠闲地看我们打了一个小时,等到敌人被击退,再轻松的…”
“绝对不轻松,我可以保证。”
“是吗?”
“是的。我知道你不服气,但他的确帮了你大忙。如果被你们击退的敌人重新集结,那这场阻击战将演变为一场极为难熬的拉锯战。好在你的人不是孤军奋战,一个头脑冷静的指挥官知道如何抓住机会,也知道在何时加入战斗。相信我,制定战略,并在合适的时间下达合适的命令,这件事并不轻松。”
劳伦斯目不转睛地看了赫卡特好一会,但他没再透露别的信息。
“好吧,好吧…”劳伦斯咕哝了一声,尽量不表现出自己的烦躁,“如果真是这样,那姑且算我欠他个人情吧。”
赫卡特笑了起来。他的士兵们已经准备好动身了,于是他又戴上了头盔。
“应该是两个人情。你当众揍了他,虽然与上千人流的血相比,那一拳似乎微不足道,但他毕竟丢了面子,在所有人面前。”
劳伦斯沉默着,没有回复。但在心里,他对布兰德的反感已经没那么强烈了。
“给你个建议吧。年轻人,不要欠你还不了的债。在下场战斗来临前,如果你有任何疑惑,都可以来铜角堡找我喝两杯。对了,因为押送俘虏的缘故,我的人留下了一些用处不大的物资,用它们犒劳一下你的士兵吧,以新兵的标准来说,他们打得不错,值得鼓励。”
说完,赫卡特转身上马,带队离开了。不久后卡库鲁野战军消失在了树林里,现在,这里只剩下茶花领第一团的士兵了。
劳伦斯静静地站了一会,思索着命运的反复无常。过了一会,他镇定下来,面无表情地走向他的兄弟们。现在他有些明白布兰德的意思了,很显然第一团与一支真正的精锐还相距甚远——战斗结束后,一道原地休息的命令瞬间将他们打回了原形。邋里邋遢的士兵们纷纷躺在泥泞的地上,一堆堆的武器被他们扔在手边。他们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躺在地上,连放哨的人都没有。比起卡库鲁野战军展现出的坚韧不拔,或是龙骑士们的勇猛善战,第一团的士兵显得马虎而迟钝。当劳伦斯扫视这片战场时,他的心情更糟糕了。
“给我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咆哮道:“你们就这样把珍贵的附魔武器泡在泥浆里?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真像一群困在猪圈里的…”
“你受啥刺激了,兄弟?”唐纳德懒洋洋地白了劳伦斯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