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莱优,为什么你总能面带微笑。”
“因为看见你呀。”过了一会,她又认真起来,“我们总能碰到不好的事情不是吗。”
“嗯。”
“时间久了就能冲淡一切?只需努力就能跨越过去?不、不、不,正因为不能所以才叫‘不好的事情’,有些事情它存在着,仅凭个人的能力无法改写,无法改变,但我们可以选择,选择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她张开双手,左手搭在我身上,“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儿精神胜利法的味道,哈哈。”
“选择怎样的心情”……,这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啊。可是这种洒脱我只能偶尔做到,更多时候我都是被情绪的枷锁给困住——忽然间,我好像懂我自己了:敏感的体质将一切收纳进体内,无法适时地调节情绪又让一切变得糟糕,不知何时起,我开始陷入一种自我的情绪对抗当中,不知不觉就把所有的精力都耗尽在上面无法专注于其他事情,久而久之,我感到难受,感到痛苦。若不是杜莱优在身旁,我定会将晓霞的病痛高挂心头,再次消极地思考,想着死了算了,死了一了百了,死了什么都听不见,死了可以解脱一切。说到底人为什么要活着,世上有那么多的痛苦,难道就为了苟活于世?
“太难了。”我嘟囔道。
“你有什么可难的。”
“……额,杰哥。”
孙毅杰动作真轻,半身上来了我都不知道。
“交接班的时间到了。”
“哦,好。”
他下去了又上来,“成果。”
“嗯?”
“之前你对待文龙可够狠的,为了救他截肢的想法都冒出来了,今儿你怎么哑火了。晓霞可辛苦着呢,你不想点儿办法?”
办法有的,那就是间断性地给她注射吗啡,很显然没有这个条件,所以我才会忍受着晓霞凄厉的呻吟而无动于衷。
孙毅杰只是调侃,并没有让我真想出什么办法来,也没有为难的意思,他见我不说话就到车厢前面睡去了。陈珊珊没有去睡觉,依然陪伴在晓霞身旁,但她和我一样没有能做的,她唯有静静地陪着,尽管无用但我却能从她的背影读出积极处世、不逃避困难的坚定。
我小声喊她去睡,她轻轻地摇摇头,见此,我便不好再坚持。视线飘回杜莱优身上,注意到她正警觉地环视着四周,我也跟着左右张望,一面说:
“怎么了。”
“感觉……有人在盯着咱们。”
被她这么一说,我赶紧再向周围看去。今晚的月亮被云层遮住,只有不到十米的能见度,再往外就伸手不见五指了。我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异样,转念一想,会不会是楼上的人在看咱们,就又抬头看去,果然,发现有一个小小的亮光点。根据方位判断,不会错,是周昌明。
我小声说:“是五楼的周昌明一边抽烟一边在看我们。”
“不是他,刚才我就注意到他了。”
“啊?”
我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我不会怀疑是杜莱优的过度紧张导致的疑神疑鬼,我相信她,正因为相信,所以更害怕。
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始终没在外围发现可疑的迹象,但杜莱优的精神一直紧绷着,使我也不敢放松。又困又不敢睡,再加上下面传来的呻吟声,双重折磨下,我快要疯掉了。
接班的是覃达聪和邝秀婷,邝秀婷见我精神状态不好,过来问候道:“你没事吧。去睡吧,到交班的时候了。”
“你们在野外是不是很难入睡?”我随口一问。
“还好,因为有歌德诗在,总能给我们安全感。”
“野外有碰到过流浪狗吗?”我又问。此时说话是缓解疲劳的一味良药。
“倒没有。”她顿了一下又说:“前期还是很开心的。我们都抱有期望,拥有目的地,仿佛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可能是觉得自己在自说自话,邝秀婷没有继续往下说,不过她今天的状态明显比昨天好。
一个小时很快又过去,又换了一组人,是最后一组人。人员在变动,不变的是一直陪伴在晓霞身旁的陈珊珊和精神高度集中的杜莱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