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如同魔咒一遍遍回荡在方淼耳边,她不气他,而是气自己,如果当初她细心一些,哪怕是拒绝负责这个案子,换一个更有经验的前辈来跟进,或许后来的那些事就都不会发生。
悔恨牵动着身体里每一个细胞,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困难,眼眶发胀发酸,心底的道德底线被硬生生地拉扯着。
一次性纸杯里滚烫的热水溢出,对于这足以烫伤皮肤的痛感,方淼却是毫无察觉,她眼神空洞地凝着往外溢出的水流。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希望那些积压在心底的苦痛可以如同水流一般流出,就像发了脓的脓疮,只要挤出来就好了,然而真正的痛,是生根在心底,难以自拔!
当腾腾热气袭上眼眶,方淼终于感觉到不适,视线被遮挡手中一抖,纸杯落地,热水在落地之时洒出,烫伤了露在高跟鞋外面的脚尖。
好似终于有了直觉,她向后一撤,被抽去半身力气的身子不稳地向后一倒,她直直的摔在身后的墙壁上,整个人沿着墙壁滑下。
摔在地面上的一刹那,两鬓的太阳穴抽动着疼起来,每一下都能带动全身的神经,方淼伸出手死命的揉,可疼痛就像汹涌而来的大水挡也挡不住!
她疼的叫出声,眼泪一直往外掉,因为突然袭来的头痛,也因为来自职业道德谴责的心痛。
此时此刻,律所里其他同事都没有到,只有茶水间里传出断断续续的痛叫声,每一声都无人问津。
泪水大颗大颗的朝脸上滚,脑子里混沌一片,恍惚之间,她仿佛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一个要把她取而代之的声音。
“让我来吧,口口声声说你是律师,可你根本承受不了这一点点打击,又有什么资格占着这具身体?”
方淼拼命的摇头,似乎这样就可以减轻头痛,事实上,一丁半点都不能。
“我可以比你做得更好,以前在梦里,不都是由我来承受吗?现在你又逞什么能耐?”
陌生的声音不断叫嚣,每一次叫嚣都能带来加倍的头痛,方淼强扯着理智,闷哼出声的同时喃喃自语:“我可以……我可以面对,不用你管……”
脑子里嗡嗡作响,耳膜里持续性的耳鸣,眼前的景象落在瞳孔中,带着重影无数次的旋转,最终被黑暗吞噬。
……
再醒来的时候,方淼一睁眼先是模模糊糊看到了天花板,刚动了动身子,耳边就传来孟朝歌关切的声音。
她喊她的名字,那声音仿佛是从空谷中传来,带着回音,几声之后才终于听得清楚,恢复了正常。
“淼,你感觉怎么样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孟朝歌探过身子,一脸担心。
方淼眨了眨无神的眼眸,强撑着身子从休息间的单人床里起身:“现在几点了?”
“10点半了,倒是你啊,怎么会晕倒在茶水间,脸色还这么差,可把我们几个都吓坏了。”
方淼没有在意孟朝歌后面说的话,只记得她到律所的时候是8点多,也就是说她最低昏迷了2个小时。
想到这,她又不免回忆起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她不敢深思,也没时间多想,作势下床穿鞋。
见状,孟朝歌立刻拦住了她:“知道你急着处理案子,先把水喝了,身体最重要。”
方淼这次没有拒绝,乖乖喝完水缓过力气,就又和往常一样埋头办公室,中午之前没见人影。
午饭的时候,孟朝歌把热好的中药以及外卖一起送到方淼的办公室里,全程她都没有抬头,只是不停的翻看卷宗。
律所的人都知道一个规矩,这种状态下的方淼绝对不能打扰,孟朝歌送饭进去之后,就一声不吭的退了出来。
下午2点多钟,方淼和另一个律师借了车离开。
趁她不在,孟朝歌溜进办公室,不出所料中午送进去的外卖还完完整整的放在原处,
不过令她惊讶的是,那碗苦苦的中药已经见碗底了。
另一边,方淼先是去见了当事人,紧接着驱车前往证人所住的地方。
怎么说呢,与其说是胡同不如说是夹道小巷,车都开不进去,后半程只能是走着进去。
巷子里住了几户人家,按着地址找到了对应的门牌号,方淼敲了敲门,往后退了几步,之后里面没有半点动静。
顶着毒日头,她忍住想要砸门的冲动,拨通了一个号码,半天回应她的只有机械的女声,提示已关机。
扑了个空,方淼也只能打道回府,可刚走到巷子口,她就猛地站住了。
黑色的跑车被划成了花脸猫,挡风玻璃被当成喷绘板,红色喷漆在玻璃上喷出一个大大的“方”字,这无异于是一种示威性的警告。
至于这警告出自何人之手,她猜不到,来的时候她有看过周围的区域布置,没有监控,也就是根本无法找到是谁作案。
情况如此,方淼额头冒出一层薄汗,背脊一凉,陡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透着一股未知的危险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