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煊终于找到机会,立即拉住随随的手:“你身子还没好全,不可饮酒……”
桓明珪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是小王思虑不周,忘了萧将军尚未痊愈。”
随随客套了两句。
不多时,晚膳备好了。
桓明珪向萧泠道:“请萧将军移步堂中用膳。”
桓煊道:“叫他们把晚膳送进来便是。”
桓明珪道:“陛下一向不喜欢卧房里有菜肴的气味,小王和萧将军还是出去用膳吧。”
随随见只要桓明珪在场,桓煊便斗志昂扬,一副立刻就要从床上跳将起来与人打一场的模样,生怕他太耗费精神,何况她要问豫章王的事涉及桓烨,在这里说他难免又要多想,于是道:“陛下闭上眼睛歇息会儿,我去去就来。”
桓煊尽管满心不情愿,还是轻轻“嗯”了一声,只是巴巴地看着她,仿佛在用眼神叮嘱她早些回来。
由于视野模糊,他的眼神不似以前那般锋利,水雾迷蒙的,随随心头蓦地一软,语气不由放轻缓:“我知道了。”
走前还替他掖了掖被角。
桓煊的目光一直追着追着他们出了屏风,听着脚步声远去,这才抱紧藏在被窝里的半件旧绵袍,沉重的眼皮终于慢慢阖上——情绪大起大落,他已十分疲惫,便是不放心桓明珪也撑不住了。
随随和桓明珪到堂中坐下,短暂的放松转瞬而逝,两人的神色都凝重起来。
桓明珪给随随斟了杯茶,往自己杯中注满酒液,烧春芳烈的香气顿时四处弥漫。
随随以茶代酒,向桓明珪敬道:“这些时日多谢豫章王常来探望陛下。”
本来他们是堂兄弟,随随是外人,本来不该由她道谢,可说者理所当然,听者也不以为怪。
桓明珪道:“是小王分内事,萧将军不必客气。”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姑母竟偏激至此。”
他顿了顿道:“大哥在时,她性子虽有些执拗,但为人还算通情达理,也没听说过她磋磨下人、亏待庶子女。”
他苦笑了一声,补上一句:“大约只有对桓炯是个例外。”
随随执杯的手微微一顿:“太后与淑妃可有什么恩怨?”
她听桓炯说过事情的起因,仍旧有些难以置信,一国之母会仅仅因为所谓高僧的一句话处心积虑毁掉一个孩子,那句话甚至称不上谶言。
桓明珪沉吟道:“淑妃性情柔顺软弱,唯太后马首是瞻,太后让宫人将桓炯养成那副样子,她这做母亲的不可能一无所知,但一直退让容忍,桓炯十二岁做出‘奸污’宫人的荒唐事,其实谁都觉得有蹊跷,淑妃还是忍气吞声,若说太后与她有什么仇怨,恐怕是……”
桓明珪说到一半打住,随随知道他是为尊者讳,有的人的确是这样,自己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反而会恨上受害之人,太后大约就是这样的人。
她点点头:“所以太后针对桓炯,的确是因为那高僧一句话。”
桓明珪道:“是也不是。
太后怀子衡时很辛苦,生产时又亏了身子,加上朝中正是多事之秋,先帝去后宫的时候少了,两人难免疏远,加上四皇子和五皇子都是在那段时日出生的,太后对这两个庶子难免有些心结。
那次高僧来朝,我也在,是什么情形依稀还记得。”
他顿了顿道:“太后最疼爱大哥,自然希望高僧说几句吉利话,可那僧人看了大哥半晌只是沉默……”
他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也记得当时的气氛尴尬又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