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怎么回答?
说过的不好?还是说什么?
沈谢芳这些年过的到底好还是不好,外人都无权评判什么,因为日子到底如何,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于是周嘉言声音有些轻的开口:“父王,你如果想知道,应该自己来问她。”
如果真的想知道,周宗烨不会在沈谢芳死了之后才到这里,然后问别人这个问题,周嘉言的言下之意很简单:做不到真正的在意,那就不要虚情假意的关心。
周宗烨沉默了一下。
“你是在埋怨我吗?”
周嘉言摇了摇头:“不敢,只是父王这个问题,我真的没有办法回答。”
“大姨先前非常恨我,她几乎是不见我的,我想办法修葺丹霞庵,安排了人与她一同修行,只是希望她能够在这里过的好一点,他们不负责向我汇报大姨的一言一行。”
“所以父王你问我这个问题,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周嘉言突然回头往丹霞庵里看了一眼,周宗烨注意到,诵经的声音有了一点变化,仔细一听,才知道是有铃声响了起来。
“父王,有什么事情我们等会儿再说吧,我不想打扰这一场超度仪式。”
听到超度这个词,周宗烨眼底滑过一抹复杂。
随后,他也安静下来,看向了堵住了他目光的墙壁,静静的听着墙内传来的诵经声和铃声。
接下来一直到天亮,周宗烨和周嘉言都没说上几句话。
天亮的时候,沈谢芳的遗体被送去火化。
“这是大姨临终前说的,她希望她不要留下来坟墓,她不希望任何人在她死后祭拜她,待她一身遗骨被火化成灰,便将她的骨灰全部撒入丹霞河,顺着江河湖海,也许死后,她还能走遍天下,看一看这未曾被她注意到的世间。”
周宗烨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在丹霞庵后面,周嘉言的亲兵早就清理出来了一块空地,此时空地上造了一座窑炉,里面堆满了木柴和木炭,等沈谢芳的遗体送进去,点燃里面的柴火只,再封上窑口。
先前,周嘉言以为人死后想要烧干净,只要直接用火烧就行了,结果叶映雪让人传信过来说那样不行,让他这么烧,周嘉言才连夜搭起窑炉。
等到沈谢芳的遗体送进去,周嘉言上去亲手封住了窑口。
站在窑炉外面,周嘉言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窑炉,跟着他的亲兵也都不说话,只有一人时不时上去看一看火。
从早晨到下午,火渐渐熄灭,有人上来劝周嘉言:“世子,您先去休息吧?等窑炉里面降温还得至少一夜,一直在这里干等着也不好。”
周嘉言摇了摇头。
“我不累,就在这守着吧,我知道她不想看到我,只是我想这么做罢了。”
周嘉言目光静静的看着已经熄灭了火的窑炉,思绪却渐渐走远。
对于周嘉言而言,他现在对沈谢芳的情感,连他自己都说不好是什么。
有对母亲这个身份的执念,也有对身为害了她的人的儿子的愧疚,还有一些从童年到十五岁一直以来都不曾消失的怨恨。
曾经怨恨她为什么不要自己,怨恨她为什么一直冷待自己。
可得知了真相之后,周嘉言的这些怨恨,便再也无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