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天见这丐帮四袋长老尹志翻甘冒风险救下自己,心下感激,心想:丐帮之中毕竟有忠义之士,不全都是小人;那么丐帮前程究竟还是有希望的,看来这四袋长老尹志翻志不在小,其势隐隐有超越前代袁枚老帮主之势,现在的帮主秦于卫毫无作为,难以望其项背,几乎不可同日而语,将来丐帮的希望便寄托在他身上,相信他有能力担当此大任,方不负丐帮的帮规,继往开来,再创丐帮新局面。
当然这是袁承天心中所想,并未说出于口,这尹志翻自然无从知道,只是见这位袁少侠表情忽来变去,不知所以然,心中存疑,又不好意思问,只有心中闷葫芦。袁承天已潜息运气,以疗创伤,幸好他尚有从那海岛所带的不死之草,可以延其性命,否则便是大罗金仙也难以延其性命,这也是吉人自有天相,否则他已身死多时了。当然这其中种种缘由这尹志翻无从知道,见他不死,还以为他有什么通天彻地之能为,心中着实赞叹,以为他是后一辈少年英侠中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人物!
他见袁承天运功疗伤,此时不能为外物所扰,便悄悄地走出三皇庙大殿,来到院中,只见月华皎洁,院中桂花和菊花正开,还有时不时虫儿的低鸣。他见玉宇无尘,心中便想:先前的丐帮何等威风——有袁老帮主坐镇——天下南七北六一十三省近三十万帮众,声势何等浩大,可说为天下武林之翘楚,可是自他去后,丐帮便日渐消沉,日趋式微,不复往日风光,非但不能担当大任,反而屈从朝廷,如果袁老帮主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而今天下反清复明的重担只有袁门一力承担,因为复明社自丘方绝帮主去后,便分崩离析,洪武门也一蹶不振,再无势力和朝廷分庭抗礼,放眼天下只有袁承天领导下的袁门尚可与朝廷争一日之长短,余者皆不足论。
过了好一会儿,袁承天头顶氤氲气散,面色又灰白转为红润,性命已无大碍。尹志翻见状心中大喜,知道这位袁少侠性命无忧,自然内心欢喜。袁承天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充满希望,心想:如若丐帮由他领导当是另一番景象。过了一会儿,尹志翻自言自语道:“如果袁老帮主尚在,丐帮何至于此?”袁承天道:“尹长老我想如果你领导丐帮当是另一番景象,可惜现在丐帮是在秦帮主领导之下,归顺于朝廷,忘却了丐帮的信念,真是可悲之至。”尹志翻道:“这也是无法可想,在下力有未逮,看来丐帮只有愈陷愈深,不知将来如之何?”袁承天道:“尹长老你为什么不挽大厦于将倾?”尹志翻道:“现在丐帮上下听命于秦于卫一人,而我人微言轻,谁人又肯听我的话?”袁承天道:“你不努力,怎么知道结果?”尹志翻道:“那么今晚我便劝帮主收回成命,离开京都,不再与朝廷为伍。”袁承天沉吟不语,说道:“只怕不成。因为现在丐帮已听命于摄政王,你冒然劝谏,只怕非但不成功,反而引火烧身,得不偿失!”尹志翻道:“那么,袁少侠我该当如何?”袁承天道:“伺机而变,见景生情!”尹志翻似有所悟,领受而去。
袁承天见他远去,心中怅然若失,心想:难道天下已然如此,我辈努力都是徒劳?百多年来复国无望,该他满洲人坐拥天下不成?袁督师之遗愿成望,天下又归于倒悬之中?
他又复回到国清寺,只见人人都忙碌,并没人在意他一个小厮。袁承天借送饭食的时机上到六和塔六层——是为最高层看守的是福建南少林坐禅大师座下大弟子不嗔大和尚。这不嗔大和尚虽为出家人,然而却六根不净,私心颇重,心中想着功名利禄,全然把出家人的五蕴俱空忘到九霄云外,所以不像个出家人。此时在他面前桌子上正放着酒肉,正自开杯畅饮,他也不管什么沙门戒律,旁边几个小沙弥也是油嘴滑舌,全然不似好人。当他们看到袁承天送饭食,只是下意识地看了看他,便又埋头饮酒。袁承天不知为什么心里升起了一种厌恶。
当郑萧萧和赵碧儿见到他的面目都是惊诧,几乎便要惊呼出声。袁承天示意二人噤声,悄声告诉她们自己会想法设法救她们脱此樊笼,——还有这六和塔中的反清复明的义士。
当袁承天走下塔来,心中不知为什么有种异样的感觉,一种悲观升上心头:原来天下反清复明的团体只有自已袁门一家独大,别人都见风使舵归于朝廷,不必在江湖上东躲西藏,似乎得到了正道;反观自己领导下的袁门,毫无建树,似乎穷困潦倒,处处为人掣肘不得其便,难舒胸中万千抱负,只有流于江湖,可说一事无成,甚为憾事!再看少林和武当执武林之牛耳,都听命于朝廷,可以光明正大行事,而自己袁门只有隐于暗处,偏偏不放弃心中理想,偏偏知难而上,不畏强权,在别的门派看来甚是不合时宜,不识时务,不近人情;朝廷几次三番下诏书意在招降袁门万千门人弟子为朝廷所用,可是他却偏偏自视甚高,全然不领皇帝的情,——因为在他内心深处有种家国理想,民族大义,有时生死以之,大义不可抛,这样才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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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国清寺外熙熙攘攘,仿佛有什么事情。袁承天从寝处走出来,只见寺外长街上正有一队兵马而来,为首正是多福安——虽然他头脑受创——但是经过宫中太医院的太医治疗已恢复大半,虽然有时也语焉不详,但还不至于出大差错,旁边有傅传书侍卫。此次国清寺之行,多福安意在赵碧儿——因为他对碧儿心心念念不忘于怀,似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心痒的难受;而傅传书也乐见其成,这样他可以成为王府中的左膀右臂王爷的心腹,有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赵碧儿见到这多福安时,心中便生厌恶。多福安倒不以为意,嘻嘻道:“碧儿姑娘我来看你了,这些时日你多受委屈,何苦来着?如果你们不再倔强,只要低下头来,我便求肯我阿玛饶你们不死!”赵碧儿见他说得情真意切,不似作伪,心想:看样子他也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只是要她低首似乎做不到,因为她心中已再无旁人!多福安见她低首不言语,借着早上微熹的光可见赵碧儿如花开放的容颜,心中有说不出的快乐。赵碧儿见他迟迟不肯离去,转首向里,默无言语。多福安低头见她脚上有脚镣,心中隐痛,再见她蛾眉不低首的样子,心中波澜再起,便喝令看守之人打开脚镣——因为在他看来怎么可以对这样一个天花烂漫的女孩子用这酷刑,实在是大大的不应该,所以他便雷霆喝怒!
不嗔大和尚见有人嚷嚷,便大步流星走来,本要发怒喝斥,忽见是摄政王府的四阿哥,本来要斥责,现在一下没了脾气,非但没了脾气,而且还要拿出钥匙为赵姑娘除却脚镣。
多福安让他退去,将额娘做给他吃的点心放在囚室的石桌上,又四下打量,只见塔墙受了经年的潮雨,已是斑驳不堪,有几片灰尘掉落,又现蛛网在头顶上方,正有一只蜘蛛沿丝捕杀被网住的飞蛾和虫蚁。他心想:如果不是阿玛一再强调这几个至关重要,自己便放了赵碧儿姑娘,现在也只有让她们受些苦楚,记住以后千万不可以混迹于反对朝廷的忤逆乱党之中,否则便身陷缧绁之中,为人不得自由!赵碧儿见这多福安眼神之中透着怜惜,心想:谁要你怜悯之心。
多福安见这赵碧儿对自己的这份情看之不顾,置之不理,心头一酸,不禁伤感:自己可是堂堂王府世子,要什么没有……,——区区一个女孩子自己竟然顾而不可得,这也真是沮丧。忽然他想起袁承天……赵姑娘从来心念于兹,虽然人家未必心中有她,可是世间情之一字害得许多人此生有恨,来世无果,落得有情人难成眷属,空见得劳雁分飞!
可是他不肯甘休,心想:自己堂堂世子,论身世人品俱是人中龙凤,——而他——袁承天,区区江湖草莽汉子,又怎能和自己相提并论,如果不是他,这赵姑娘天仙般人物定会对自己情谊有加,偏偏世间多此袁承天,让自己好事难偕,更兼之他出手打伤自己头脑,让自己行为有些不受控制,有时疯癫,有时便要杀人,还好有傅传书在左近,第一时间他出手阻止,否则自己还要多杀人命,还有一点便是他出手阻拦师弟袁承天,否则自己此时已是不在人世,当然出手救多福安的事也是傅传书告诉他的;他自然深以为是,因为他怎么也不相信这傅传书会意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多福安终究还是太天真了些,怎知江湖人心鬼魊,处处透着杀人的计谋!
多福安见汤羹要冷,便不情不愿收进食盒,见赵姑娘面对灰墙,不言不语,只不知她现在思想着什么?是袁承天搭救抑或想起别的什么事?多福安来时欢喜,去时郁郁寡欢,心想:我那里不如那姓袁的小子啦?还有就是清心格格一样喜欢他,真是让人气恼!
赵碧儿见他去远,心中长长出了口气,只见塔外白云在天,还有燕雀在争鸣,不知人间忧愁几许?
袁承天目送多福安气冲冲而去,心想定是吃个没趣,碰了一鼻灰,灰溜溜去了,看来碧儿不领他这份情,可见这位世子自讨没趣——以为自己是王府世子便了不起,别人便要顶礼膜拜,可是偏偏碧儿不吃这一套,让这位自以为是世子郁郁而去,他虽有不甘,却也无法。袁承天见这多福安去后,心中亦觉好笑,只是强忍便没笑出来。当他送饭食给赵碧儿和郑萧萧时,发现赵碧儿竟可以活动——脚上的脚镣被人打开丢在一旁,不问可知自然是那位多情的世子吩咐别人打开的,因为别人也没有这役使的能力。
碧儿见袁承天时,神情究竟有些不自然,不知心中想着什么?也许那位多福安虽有时做事不近人情,可有时却对人关怀体贴,大有无微不至;反观袁承天处处以袁门为重,天下四处奔走联络反清复明的志士仁人,可是唯独忘了儿女情怀,将别人冷在一旁;关怀天下原本无错,可是却对别人冷漠如斯,似乎也不太对。她知道这位袁师弟胸有天地,挂念天下众生,总想着袁督师未竟之事业,总想着天下重归正朔,脱离腥膻,但是满洲人入主中国百多余年,根基已固,要想反清复明也非一朝一夕之功,所以亦要吾辈戮力齐为,否则天下真的无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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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再见袁承天眼神中透着古怪,袁承天初时不在意,可是后来查觉不对,似乎师姊眼神中透着别样的情怀,不是以前的那种,现在两个人有了不可逾越的隔阂,仿佛陌生人,不同于在昆仑派时心无所猜,而今似乎变得陌生了,比陌生人还冷,也许世事多变,人情亦多变,正所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袁承天见赵碧儿神情不属,便放下饭菜,转身欲走,可是忽听身后异响。他转头只见碧儿神情有些可怖,花容失色,冷汗真流,便觉不对,忙问道:“碧儿,你怎么了?”碧儿此时已不能言语,此一番举动惊动了看守的不嗔大和尚。只见他奔来,见到袁承天正扶那赵碧儿,不由虎吼一声:“小子,放开你的手,你是何等样人也配……”他已单掌拍出,本拟一掌将这不知礼义的小子拍翻当地,岂料袁承天不避不闪,也以掌相还,只听蓬地一声,两个人都当时身子一震,各退一步,袁承天身子受力,但他内息以掌外吐,竟而不落下尘,反在其上;这是不嗔和尚所未想到的,不由得心中暗暗惊异这小厮竟有如此能为,实为罕见。
袁承天知此次交手,必会惊动塔下诸位好手,自己虽心下不怯,然而以一敌六,似乎未有胜算,还是以退为上——救走碧儿和郑姑娘,至于温如玉堂主只有以后徐图之,也不忙在一时。他想到此反手一掌将这不嗔和尚迫在一旁,再以迅疾不及掩耳之势拿住碧儿,再以右手将另一囚室中郑萧萧拿住肩臂,一脚踹破窗格,已身在塔檐,极目四望,似乎下落无可着力,不觉心下沉。这时塔下众人涌来,大喊着而来。袁承天见情势迫在眉睫,如果不跳将下来,只有坐以待毙,不由得心下一横,只有施展出昆仑派的绝顶轻功“登云九步”这是昆仑派的不传之秘,这也是赵相承私下相授,因为他知这袁承天非池中之物,一朝得志必飞翔九天,翱翔于宇宙,所以暗中传于他,并非私心,而是慧眼识珠,因见天下兴亡,众生有难,而解悬于倒苦之人而非袁承天不可,余者皆不足论,所以看重于他而不看重于傅传书。他的本意传掌门之位于袁承天,虽然疏不间亲,然而这袁承天却大有可为,所以破例传授于他,以防在性命攸关之时可以逃出生天,这也是赵相承的一番良苦用心。
袁承天膻中穴吸气,然后左右手各拿碧儿和郑萧箫,轻点塔檐,然后身子跃下,只听风声呼呼在耳畔吹过。他此时内息潜运,右脚在左脚轻点,以期借力再往上升,这样下堕之势便缓一缓,他这样左右交之,身形下落便不见快,只是此时国清寺的官兵已搭弓射箭,万千羽箭向袁承天三人身上招呼。袁承天形势危殆,便自将郑萧萧的腰间束带缚于自己身上,然后挥掌将万千羽箭击飞,但是终究肩头被射中几支。此时已身落当地,更不停留,虽肩头巨痛也顾不得拔箭,足下加快,便出掌将众官兵杀得鬼哭狼嚎,因为那些一众高手都冲上塔上,所以一时半刻不能赶来,这样袁承天便得其便,将这些官兵杀得狼狈不堪,只因他们承平太久,武功疏于操练,既便有也只是应应景,为了上司的查察而操练,可说毫无是处。今日撞上了瘟神,自然溃不成军。待得不嗔和尚、沧浪门管云涛、僵尸门言正辰和武当道长赵天横一众人下塔而来,已不见袁承天的踪迹。他们都是恨恨不已,心想我们一众大豪竟让一个烧火做饭的小厮给劫走了要犯,这件事如果传扬到江湖中去,岂不是堕了我们英雄威名?是以众人便分头奔出国清寺追杀袁承天。只是待众人奔到长街不见袁承天影踪,只见有匹马车正转入条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