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探子回报,梅岭堡约有新附军八十余人,其中另有少许家眷,但防范疏漏,想必,朱雀军沿路设卡,杜绝了消息的传出,而那名逃之夭夭的庙山镇里正及主首几户,只怕还在山中转悠。
梅岭堡上,新附军牌子头陈三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值守的另一军士闲聊。他们皆是当年大宋神臂城梅应春安抚使的士卒,1275年,梅应春降元,所部皆降。后心向大宋的王世昌、刘霖以平民身份,从钓鱼城张珏处借得宋军,再夜袭神臂城,斩首梅应春。陈三等人因随降将赵金围重庆,侥幸逃得一命,那一年,他还不到二十岁,如今十余年过去,他也成了家,只想守着这堡寨老死。
“山那边长宁贼不知如何了,那帮汉子,却是有骨气,宁死也不降。”陈三顿了顿又道:“听闻长宁贼个个凶狠,我等莫要遇到才好!”
一军兵接话道:“杀长宁贼,是大坝府的事,与我泸州府何干呢?再说,大坝军民府是甲等府,兵多将广,又是蒙古人主政,比泸州府是强多了,长宁贼蹦跶不了几天,哥哥无须多虑罢。”
陈三无不担忧的道:“汝知道个甚!朝廷征讨蒲甘,大坝府的精兵多半被调了去。这不,我那在泸州安抚使府上做随行的表亲打这里路过,就道那长宁贼攻下了梅洞寨,可不得了,要知梅洞寨,就在山那边,一旦那贼杀过山来,梅岭堡可不会太平了。
“而且,前些日子泸州府也闹出了大事,难道你没有听说大牢都被人打破了吗?“再有,听闻黑水冲也有反贼,会不会都是长宁军干的罢?这诸多事情串起来,你就不担心?”
“如此说来,倒也是令人不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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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站在堡上垛口的一名值守军士在侧道:“三哥三哥,快看山下那边,有大队人马前来?”
“哎啊,不会是长宁贼罢?”
陈三扭头一看,堡外三里多处,一众新附军沿路而来,当头的十人骑着草原马、穿戴蒙古武士服饰、着铁盔帽,趾高气扬的模样,一看就是真鞑子。队伍前后除了几名貌似军将有劣马骑外,皆是步行的新附军,统共六七十人,中间又是近四十号民夫,赶着十几二十匹驮马、牛车,还有各式独轮车,驮着各式麻袋等物迤逦而来。
“屁的长宁贼!尔等也不好生瞧瞧,他们打的是甚么旗号。”陈三毫不掩饰脸上的羡慕与嫉妒:“这就是前几日从打这里过的乐共城的那些兵将,说是庙山方向有乱民抗捐,奉命前往弹压,看这大包小包的,我料他们是捞了不少油水的,这真是个好差事啊,一趟下来,油水准没少刮。”
值守军士附和道:“那是自然,看他们这番行装,小的猜庙山那边的民户大抵是遭了秧!!!一帮刁民,活该!!!可惜可惜,这等好事只是落不到我等驻堡之兵的头上,真是时运不济啊!!!”
陈三“哼”了一声:“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好事会轮得上梅岭堡?有口汤喝就烧高香了!少罗嗦,速向百户禀告,准备好印章,这些蒙古大人,可不好惹,稍微怠慢片刻,便是马鞭乱抽,啧啧啧,这都三四天了,我这脸上现在还痛着!”
山下一行,却是乔装打扮成新附军的朱雀军。
李芗泉回头扫了一眼穿着鞑子、新附军服饰的朱雀军士卒,从外表看来,也有几分神似,这时才稍稍心安,要知这里的百余人,大半是望湘村民众出身,借这几年从荆湖北路、荆湖南路迁川而来,沿途由新附军押送,打过的交道倒是蛮多,多少知道些新附军的规矩。
坐下的这匹蒙古马确实还算是比较温驯的,毕竟自己在梅洞寨的时候,就经常骑着那所谓的“四脚怪”,骑术有所提高,只要不是纵马驰骋,只是装装样子的话,倒也是没有什么可怕的。
然而,这二十多里山路走下来,可真是把自己给累坏了。这所谓的官道,不仅狭窄,而且还年久失修,更无法与梅洞寨前面的官道相比。甚至连庙山镇到望湘村的乡间小路都比这条道路要平坦得多!
加上这一路翻山越岭,左右两边都是密不透风的森林,这种环境实在是让人感到无比的压抑和焦虑。
看着一旁的张靖紧锁着眉头,李芗泉道:“张都头,那日你与王大哥提醒我,要扣押庙山镇里正等人,我未采纳,这事,做得有些武断,我要向你们道歉啊。这样算不算“三省吾身”?”
张靖呵呵一笑:“大人好度量,张某佩服!”
这时,一旁的新附军降卒杨奇提醒道:“大人,前面山坡之上那石头垒成的寨子,唤做梅岭堡便是,要不要小的先去吆喝一声?”
张靖在一旁插话道:“不必,蒙古人不会这么做派,直接大队人马上前便是!”
李芗泉抬头望了望山上的军堡,不得不佩服当年修筑此堡的南宋守臣。那军堡建在此山之巅,扼守官道南北。如若强攻,怕是投入三五倍兵力都不够打。当初自己从杨奇等投降新附军嘴里打探出情报后,想出了这条计谋,但始一看到那军堡,李芗泉内心感觉自己有点托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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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李芗泉对杨奇道:“等会,汝须与张都头一道,好生把戏演好了,此功一立,汝之罪便可赦免。”
杨奇于马下叉手道:“罪人必不负大人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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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就那梅岭军堡驻守百户罗九成听到值守军兵的回报后,早已忙不迭的穿戴整齐,又马不停蹄的带着几名牌子奔出堡外,然后毕恭毕敬的站立于堡门之外,一边搓着手翘首南望,一边斥责手下:“尔等皆挺直了腰杆,莫要让乐共城的大人们看我等军容不整,回去参我一本。”
陈三与上官罗九成最是谂熟,他嘿嘿一笑:“上回那帮厮鸟连堡门都未曾进过,还嫌我印章盖得太慢抽了我两鞭,大人又何必如此郑重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