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并不算宽敞的大院架起了拱形防雨棚,里面摆着三张圆桌,几十个人围坐在桌旁,各自神态不一。有的人精神恍惚,呆坐在那里;有些人则在低声交谈,言语中透露着不安。
大部分人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有忧郁和迷茫,从三轮车电池上连出的线接在一只节能灯上,发出的光芒让人们面色更显惨白。
桌上的菜品还算得上丰盛,散发着让人垂涎欲滴的香气,但没什么人动筷子。
傍晚时,一条短信发到了所有人的手机上,内容并不长,人们很快从废话连篇的文字里提取出了关键信息,那就是政府对雾灾有心无力,人们暂时要自力更生了。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让村里很多人变成了霜打的茄子,原本乐呵呵的大爷大妈们也板着一张苦瓜脸直到现在。
肚子饿得咕咕叫,但大家都没怎么开动,自己当然不能做这个出头鸟。
“咳咳,我来说两句。”
李寄秋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圆桌的首位处站起来一个大概六七十岁的老头。老人花白的头发依然浓密而整齐,胡须稀疏,身体虽然瘦得仿佛能被风吹倒,但背却挺得笔直。眼睛没有大多数老年人的浑浊反倒是十分明亮。
老人环视了一圈院子后,说道,“老汉我虚活了七十二年,就厚着脸皮唠唠。我知道大伙儿心里在想什么,你们觉得,政府不管我们了,还在闹这么厉害的雾灾,要完蛋了。但都别忘了,古时候战乱时,谁管过咱们庄稼人?”
“咱们这些种地的庄稼人,还怕活不下去不成?吃的可以自己种,村里还有两口井,鸡鸭牛羊全都有,有吃有喝,大伙儿还怕什么?记住了,咱们庄稼人,从来不怕灾不怕难!”
老人的声音愈发高亢,手轻轻颤抖着,前倾的身体胸口不断起伏,闪烁的双眼像是燃烧着火焰。
“天塌下来补上!地陷进去堵上!大家伙都拧成一股绳,没有什么跨不过去的槛!”
院子里鸦雀无声,只有雪花簇簇落在防雨棚上的声音。
“邢大爷说的对,咱们怕个球。”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腾地站起来大声说道,“没人管,那咱就自己管自己,吃喝不愁,怕什么!”
“咱们还得组织个保安队。”另一个略微年轻的男人说,“之后的世道就乱了,咱得保护好自己。”
邢大爷摸了摸胡子点头称是,“之后应该把所有人都集中起来,住得密集一些,现在大伙儿住的还是太分散了。然后再堆堵土墙或者挖道沟把住的地方围起来,男人们搞个保安队。。。。。。大家动筷子!边吃边谈!”
一双双筷子伸向菜肴,李寄秋精准地夹走了早已锁定的一大块白嫩的鸡胸肉。穿越前的自己还会嫌弃鸡胸肉太柴不爱吃,而对于现在吃过泔水的自己,正常的食物都是美味佳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雪不知何时停的,院子里的喧闹声也逐渐平息。
“嗝。”李寄秋放下筷子,摸摸明显鼓起来的肚子,悄悄把裤腰往下拉了拉。
环顾四周,看着不是在聊天就是在喝酒划拳的村民们,李寄秋突然感觉心里有点尴尬和落寞。
嬉笑声,听不大懂的方言交谈声,吆五喝六的划拳声传进耳内,李寄秋只觉得有一点刺耳。
看着面前热闹的宴席,李寄秋有一些恍惚。
如果没穿越的话,是什么时候了?差不多也快春节了吧?那自己现在应该是在老家和父母亲戚们一起吃年夜饭。奶奶做的八宝饭尤其是一绝,软糯可口,甜而不腻,自己最爱吃里面的桂圆花生和白果。对了,还要看越来越无聊但需要它做背景音的春晚。。。。。。
自己失踪的这个春节,爸妈都在干什么?他们还有心思过节吗?他们还好吗?
“小李兄弟?小李?”
温柔的女声把李寄秋飘散的思绪拉回现实,回头一看,江雪拿着酒杯站在身后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小李兄弟,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了。”
“不,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事情。”李寄秋连忙起身端起酒杯。
两人碰杯后各自一饮而尽,江雪微笑着说,“小李兄弟,有什么难处跟我和可忠说。或者哪怕你就想跟人说说话也可以找我们啊,遇事别总憋在心里,人都会憋坏。”
李寄秋低下头舔舔嘴唇,大拇指甲无意识的刮着手中的酒杯,肩膀轻微的抖动着。
过了好久,李寄秋才抬起头。他想笑一笑,但又笑不出来。
“没事江姐,我就是想家人了,想早点去沣城找他们。”
江雪看着李寄秋欲言又止的样子,这个年轻人眼中满是不符合年龄的焦虑,哀伤,还带有一丝渴望。
“嗯,没关系小李兄弟,有事就找我们。”江雪拍拍李寄秋的肩膀,又倒了杯酒去找其他村民敬酒了。
李寄秋默默站起身离开院子,融入漆黑的夜色中。
从怀里拿出钥匙,紧紧的握在手里。
周围一切都沉浸在静谧的黑暗当中,只有自己踩踏雪地时的嚓嚓声。星星点点的雪花缓缓飘落,宛如一幅淡墨的画卷。
回头望去,远处散发着白色灯光的院子仿佛这黑夜中一颗遥远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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