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阡有些不解地看向微胖的女生,他微微皱着眉,语气是真切的疑惑,“你为什么会恨?”
“恨那些欺辱你的人很正常,可你为什么会恨你的父母,恨李明?”
日记本的主人一时没有回应,一直在冷眼旁观的顾江野率先开口了,“因为人类总是要求对他们付诸善意的人完美无瑕。”
“恶人为恶是理所当然,善人为善便也必须理所当然。”顾江野声音冷淡,“人们不会问恶人为何为恶——因为他们是恶人。”
“但当善人为恶,甚至只是善人不做善事,其他人便无法接受,想要讨一个说法。”
沈阡沉默片刻,“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善人和恶人,只有做善事的人和做恶事的人。”
“但人向来喜欢为他者下定义,所以才会身陷痛苦,”顾江野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沈阡的后颈,像是在安抚炸毛的猫咪,“萨特说过,‘他人即地狱’,不是吗?”
“。。。。。。”沈阡张了张嘴,半晌才低低应了一句,“是啊,可是。。。。。。我不恨任何人。”
萨特说过,“他人即地狱”,沈阡深有体会,可更有体会的却是“人即自由”,或者说,“人是生来不得不自由的存在”。
九岁生母与情人私奔,十三岁生父伤人入狱,十五岁好友搬家转学,十八岁即将高中毕业时福利院因经费不足而闭院。。。。。。
沈阡的一生似乎都在被迫自由,被迫孤身一人,被迫。。。。。。直面这个残酷的世界。
但沈阡只是静静看着他们次第离去,并不挽留,却也并不恨任何人。
“你和她当然不一样,”顾江野似乎被沈阡脱口而出的话逗笑了,他又揉了揉沈阡柔软的耳垂,凑到他的耳边低低开口,“你不一样,我很喜欢这样的你。”
沈阡彻底愣住了。
顾江野的话却还在继续,“当然,就算你也是那样,我应该也会喜欢上你。”
“喜欢”,这是沈阡第一次听见顾江野这样说。
甚至,说了两遍。
沈阡的脸庞突然间如同被晚霞染红一般,所有的哲学思辨、深沉思考都在这刹那间被一股强烈的情绪冲散,抛诸脑后。
他的心中此刻如同被狂风骤雨席卷过后的湖面,波澜起伏,无法平静。那些纷飞的沉重思绪,如同被狂风吹散的云彩,一时间无处寻觅。
唯一在他心中久久回荡的,是那几个大字,犹如烈火般炽热,犹如铁石般坚定——“顾江野说他喜欢我!”
加红加粗的几个大字仿佛在他心头刻下了深深的烙印,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都在不断地提醒着他这个事实。
沈阡的思绪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他仿佛能看见自己那颗被惊喜和激动填满的心,在胸膛里疯狂地跳动着。
他忍不住想要大声呼喊,想要告诉全世界这个消息。但是,他最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心中的喜悦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
喜欢。。。。。。
沈阡晕晕乎乎的,整个人仿佛踩在虚无缥缈的云端,他眨了眨眼睛,忍住了夺眶而出的泪水。
反倒是顾江野有些不解,他的指尖蹭过沈阡的眼尾,在感受到一抹湿润时忍不住开口质问,“难道我会和不喜欢的人上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