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最后一周的周末,京城出线的20名选手集体亮相,争夺十名金剑和十名银剑。同时今天也是开放日,因为各洲的选手几乎都已经云集到京城,今天的比武对他们开放,一方面让他们了解赛场的环境,同时了解一下京城选手的实力,也让他们有感性认识。往年争夺金剑的比赛场地都设在兵营,因为出线的二十名剑士基本是中军兵营各个卫戍部队的,其他有的只是僧道、士人、官员零星几个。太学几乎从来都没有人出线过,因此也重来没申请过把太学作为赛场,以免牵涉太多精力,影响学校正常上课和过节放假。但今年不同了,突然有六名太学生晋级到前二十强,太学院也变成除僧道外出线人员最多的台府,相反军队组却今年垫底。于是围绕着下一步如何继续扩大战果,保证学生们下几场更能发挥稳定的问题,太学博士祭酒钱决极力向太常卿崔明申请今年下一步的赛场改在太学。崔明也不遗余力向大司马元徽请求。元徽这段时间一直被太后安排介入太学的工作,抓好了,也是政绩。前几天太学与国子学等的竞争,已经让他着实高兴了一回,现在他觉得更是能从元顺、尤其元渊他们身上,获得扬眉吐气机会的时机,所以他即刻马不停蹄避开这些人,直接找到太后,太后一听,还有这等好事,往年只晓得,武士比剑虽然是这些文人附庸风雅促成的,但往往获得金剑的都被京城的禁军武士,既然今年有学生可能分得一杯羹,那就破个例。于是今年的京城赛区的主场就改在太学。按旧制太学选学每两年一次,武士比剑穿插举行,但因为朝廷政局不稳,加上经常发生战事、大的天灾,这个制度总被打破,经常会取消几届,偶尔也会增加一次。今年太后复朝,为了粉饰太平,决定同时恢复,这样武士比武和学生入学同时举办。北魏特殊的孝秀举策和太学选学,以及剑士比武,是继察举、九品中正制的延伸和过度,是最终成为隋唐之后科举制的雏形,天下人才选拔逐渐走上由君主对贤臣拜访,到士族推荐,到统一科举的荆棘之路。按比赛制度,每届比武各州赛区会产生九个银剑武士和一个金剑武士,而京都赛区却有金剑武士和银剑武士各十个,并且作为国家中军的基层官兵也获得了参加比武的资格,许多士兵因为比武夺魁破格晋级,这也成为朝廷为缓解禁军武职人员升迁缓慢带来不满情绪的策略之一。有了禁军的介入,京都的金剑的含金量大大提高,军旅出身的金剑逐渐取代了士人。各州看到这种情况,也放开了武士的门槛,允许镇戍兵、州兵加入进来。而士人看到原本由他们发起的比剑,最终竟然演变成了士兵比武,使他们十分气愤,为了挽回局面,他们开始与江湖人士往来,以致僧道组出现。至此围绕比剑的演变,参赛者的成份复杂起来。也因为如此,现在江湖的武林论剑,也渐渐的与各州武士比武也结合起来,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则、并在终南大会施用,即各个门派参加武林大会的名额与各州的银剑以上名额挂钩,挑战剑侠榜的名额与各州金剑和国赛铜剑以上名额挂钩。今天正是八月末前一天,是京城联赛金剑比武的日子。一大早,大司马等一些三公九卿的高级官员陆续到来到太学剑馆。有好事的数数,今天高官们来的真不少,有的是例行公事,有的是因为自家子弟晋级到前二十强,有的是自己的下属参赛,各种复杂心情都有。他们大家彼此寒暄之后,在比赛台下边的前台就坐。因为决赛改在太学,许多不愿意去军营的文士也都前来观看热闹,还有一些已经出局的选手也赶来继续观摩。学校第一次组织决赛,投入的力量很足备,各种条幅、座椅、指示等都很到位。此外因为观看比赛的人多,学校专门组织学生成立会务组,检查进场人员的身份,只有京师和各地的举子连同随行团,才允许进馆,好多学校的学生、京城百姓,只能安排在窗外门外观看。选手和观众们陆续进入剑馆,映入大家眼帘的是悬挂的对决的名单,以及选手的出处、年纪、身高、体重等讯息。对决为:李辰-惠延、昙洵-吴邵、贺拔纬-慧觉、吴坚-灵询、孙云-刘晖、惠嵩-田俪、魏宁-惠空、骆子渊-慧聪、昙任-樊元宝、萧月-昙相。好多人看着看着,才发现今年的选手名单,与往年大不相同。往年京城以士兵为主,今年他们已经退到最后一位,僧道跃居第一,学生异军突起。观众中好多都是各州赛的金剑银剑,他们都在台下的某处,看着名单指指点点,一一相面,对号入座,议论纷纷。终于都回到主场,太学生们都早早吃完饭,提前赶到击剑馆,换好衣服,选好宝剑,做做热身。孙云一边活动,一边感觉无形的压力从赛台对面的观众中传来,他感觉无数双明亮的眼睛都盯着台子里。这些眼光是以前没有的,因此压力也是今天才出现。孙云打量一下,的确,今天出现了不同服饰的各地青年才俊,有神态自若的,有神情自负的,有神色自卑的,和他们的服饰一样,林林总总,各色各样。孙云悄悄对身边李辰等人说:“你们注意没?今天馆里的观众有许多是生面孔,而且感觉各个身手不凡,估计是提前来的各地举子,想探探底子。”李辰说:“不用管他,我们比我们的,看就看呗。”贺拔纬说:“我就是来太学读书了,要不然在老家,也会是州赛的选手,和他们一样,没什么,都差不多。大云,专心比武,别受干扰。”比赛时刻快到是时候,这时馆外进来一行人,为首的有三个。第一位正是元子攸、字彦达,年龄不到20,长得风神秀慧,现拜开国公,中书侍郎、城门校尉、兼给事黄门侍郎,长直禁中。他的身份很特殊,为小皇帝的亲信,自然与太后一党疏远,但深受汉族高门的拥戴,因此他进来博士祭酒等人格外热情,额外安排座椅,让他和随行的二位坐好。随行的这两个人,祭酒等人也认识,其一是慧育,出家少林寺,现代理昭玄寺都维那。另一位也是都维那,正是中岳庙的观主黄天啸,掌管道家之事。元子攸现在广交各界的名流,因此昭玄寺的高级僧道,自然和他关系走的非常近。几人坐好,太学博士以及京城名士都与这三人打了招呼,祭酒专门给他们介绍一下比武的程序和名单。因今日只有十场比试,因此其他三台关闭,只留一号台比武。第一场是太学院李辰与净土派惠延比试,俩人都在台下正热身准备着。慧育一看便问赵静通:“道兄,这个小娃不是你的师侄么?前段日子在你的观里见过他。”赵静通说:“不错正是,太学的六名参赛选手中有四人都是他们师兄弟,女孩儿田俪就是田恒的孙女。我曾亲传他们我的无极剑法和拳法。前几天临近比赛,我又过来指导一下,现在他们都进步不小,这几个孩子也很有资质,尤其这个出场的李辰,在他们之中天赋最高。”元子攸一听来了兴致:“大师、道长,看来你们今天没白来啊。赵道长名满江湖,不仅自己中岳庙有弟子晋级,还有记名弟子。慧育大师威震武林,听说少林寺也晋级了不少选手吧?”慧育说:“不错,名单上昙相是我的弟子,昙任是僧实师兄弟子,昙洵是僧稠掌门弟子,而灵询则是慧光副统的弟子。一共也是四名,这些弟子中以昙洵最为出色,堪称绝顶天赋。”赵静通说:“惭愧,我中岳弟子只晋级一个,这些记名弟子,也不能算作我的名下。”子攸说:“赵道长您别客气。哦,对了今年好奇怪,为什么五军的官兵没几个晋级呢?”赵静通说:“这不奇怪,因为最近武林各大门派突然涌现出许多少年天才,这些天才最少都是十年一遇的,有个别的甚至是百年一遇,这些孩子剑法出众,招数新奇。相比之下,兵营的剑士只注重速度力量。若都是普通人,兵营的肯定占上风,不过遇到天才少年就完了。”元子攸点点头,他现在官拜城门校尉、长直禁中,只是对左卫羽林、右卫虎贲有点影响力,而对领军兵、护军兵、骁骑营和游击营一点也插不上手。李辰等正给可以作为右卫营物色人才,如果他们几个太学生能为自己所用,将来与京城周边禁军抗衡就多份砝码。于是他说道:“两位国师所言极是。这个李辰和他们几个师兄弟,以及太学的贤才,以后我要多关注一点。哦,对了。听大师刚才套路与速度一说,很是新颖,愿闻其详。”慧育说:“侍郎聪慧,您所关注一事,实质为我华夏武艺发展的方向。想远古圣人开辟天地去除蒙昧以来,武艺伴随着生存、战争而产生,因为需要才孕育。现在却附加了额外的功用,因而由实用而变得华丽,从而产生出繁多的门派、套路、招式。其实从源头来看,武术的核心并不是套路而是体能、少而精的技法以及反应的快慢,也就是说,功夫不在套路中而在套路外。击剑比赛其实恰恰激发了武功的原始本能,从以前几年的比赛结果上看,历来军营的实用型武艺比名士的华丽型技艺胜的多。但这却和当代名士追求超凡脱俗的潮流风尚,相违背,也就是背离了士人促成击剑附庸风雅的初衷,因此我推测击剑比赛即便今年的结果有所变化,但仅仅是昙花一现,恐怕维持不了多久。”慧育的话不幸言中,多年之后,改朝换代,随着科举制的诞生,击剑比赛在官场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文科和武举比赛,而以展示不同门派风格与华丽套路的论剑,则深深的隐藏在江湖之中,再不为世俗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