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临近中午,河水岸边祭坛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人群,庆首领、晖巫师、赵、都、成三老,以及部族的各大族长、小族长都列席参加,还有好多的村民自发的组织过来观看一年一度的祭祀河神大典。最引人注目的是,好多黎族的武士也夹杂在土族武士中,他们披着鲜艳崭新的藤甲,手执锋利的红石梭矛,各个身高体壮,远非一般部族的人可比。有人已经打听到,部族大首领庆所在的山部部群,已经暗中投靠了黎族联盟,并得到了黎族的各种支持取得连任,而且今天庆主持祭祀河神大典,算是正式祭天告神,公布天下,因此各种议论的声音在人群中此起彼伏,不过都是交头接耳,生怕被黎族武士听见。今天祭坛的布置与以往也有所不同,主要是在主坛的外围临近水边的悬空挑台边上增加了几座祭塔,祭塔是中空的,塔顶有几丈高,上边雕刻着河神的腾龙化身。此外挑台外沿的最中心,也就是邻水最近的位置,架设了两个类似辘轳的悬挂装置,每个辘轳的下端各缀着两个粗壮的绳索,下面吊着一只算不上精致但很漂亮的画舫小船,画舫前后敞开无门,左右舷窗通透,里边空间狭小,外边一眼可以看穿,可知应该是给进贡的新娘子坐的,按程序大概是祭奠之后,小浮便会从挑台直接从窗子进入画舫,然后绳索下滑,木船进入水中。人群之中河部部群及联盟的人们最为焦急,因为他们的主心骨光族长昨天傍晚给稠治疗完毕后,拖着疲惫的身体,领着一些部落的小吏等连夜寻找青木联盟的聘使,现在快午时了还没归来,如果再不回来,大典便开始,那小浮可就有去无回了。果然,庆首领这会儿来到中心祭坛之上,对着河部这边问道:“祭奠就要开始,不知光长老是否来了?”其实他是明知故问,早看见光没在场。河部的众位族长互相看看,把目光集中到稠的身上,毕竟今天要献祭的是稠的女儿浮,别人不好做主。稠昂头道:“大族长有些杂事正在赶来的路上。”庆冷笑一声,看神情应该知道光的目的了,不过此刻庆已经觉得胜券在握,因此也没挑明,只是说道:“稠勇士,时辰不早了,仪式不等人,你们河部此刻谁来主事?”稠回头看看,众位族长道:“稠,你是河部的勇士,也是光族长的师弟,还是你代理吧。”稠点点头,回话道:“我师兄不在,暂时我先代替一下,请问大首领有何吩咐。”庆点头道:“甚好,你来看,祭坛平台的邻水边缘有几个祭塔,需要设置几个小祭师配合晖巫师祭天祷告,因为事关你们河部,所以这几个人员,我已经筹划好,就是你们河部的景、云、先、冰、月、俪。外边传言,我要把这些人一起献祭,而事实是我只是选择他们来配合祈福颂神,毕竟河神的新娘是你们河部的小浮,派自己人来祈祷才放心,对吧?可见小人之心多么可怕,竟然到处散布诋毁我的言论,今日我在此辟谣,各位还有什么疑问吗?”充当祭师?原来不是一起献祭?这倒是大大的出乎了河部众人的意料,大家之前得到的信息一直是连同小冰、小月也要跟着小浮进入画舫小船沉入河中的,所以昨晚稠找云商议的时候,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甚至安排了上下游木舟打捞救人的计划。此刻稠看看云,云一下子对自己原来的思考产生动摇。按照之前的想法,已经排除了祭坛复活大阵的可能,因为此刻在正午,人界出现奇异现象几乎不现实,庆首领毕竟只是被魂魄控制的傀儡,而不是法庆本身,而且是法庆本人,他复活也必须在特殊的空间进行,还需要特定的法器,可是庆首领为什么还要如此呢?难道他真有特异功能?还是此刻仅仅是个幌子,用来麻痹自己,而真正的用意还是要献祭?形势紧迫,瞬间万变,已经容不得大云仔细思考,万般无奈,只好对着稠点点头。稠也没想到事情突然有变,他下意识的看看议会村口的方向,光还没回来,看来只能暂时答应了。他回头看看冰、景、月等人,几个少年不知所措,只能听稠的,尤其知道大伙可以免除祭河,相比之下充任祭师,至少没那么恐惧,因此大伙茫然的点点头。稠心情复杂,明知庆首领肯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却装作一付大义凛然的样子,让稠有苦说不出,想反驳又无从说起,不反驳却明知是圈套还要往里钻。而且,庆首领另外还达到了一个目的,那就是成功的分化和孤立了自己,原来的计划是拯救大伙,现在变成了拯救小浮自己,形式从同仇敌忾变成因一己之私连累整个部落,光族长不在,自己该怎么办呢?同样,稠也没时间思考,好在下一步举措与之前的计划步骤不算背离,因此他回道:“应该的,大首领选拔的几个孩子都修习法术,他们给本同伴祈福礼赞再好不过,请大巫师安排。”几个孩子犹犹豫豫的来到祭台上,晖巫师把他们分别安置在临河的祭塔空心处,当然他们不是傻站着,都配备了法杖和其它一些法器,一会儿还要配合大巫师吟唱赞歌和咒语。云站好后回头一看,不禁心惊肉跳,祭塔紧贴着挑台的边缘,感觉稍不留神便会掉到河中,不知道这是不是庆首领的有意安排,让几个人随时都有可能葬身鱼腹被祭祀河神呢?庆首领见少年们各就各位后,转头对稠说道:“稠勇士,以前我只知道你勇力过人,昨日一战,才知道阁下内力精湛,庆自愧不如,而近日再看,发觉阁下更是心胸宽广格局远大,实在佩服,倘若以后愿意为部族效力,我觉得部族大勇士的位置,阁下最称职。当然了这是后话,下面还是请阁下女儿小浮上祭台,接受洗礼和祝福,等到午时正刻好远嫁河神。”这才到真格的了,光族长没回来,只能听任庆首领安排,稠看看辰、坚等人,辰轻轻道:“师傅,早上我们已经安排好,亭和洵他们就在下游两岸隐藏好船只,只到午时正刻便逆流上来拦截花船,洵和亭的水性都是最好的,加上如今小月和小冰不算在救援目标,难度小很多,不出意外肯定能救回小浮。”稠点点头,心想如果光师兄不能及时回来,那么这就是最坏的打算了,于是拍了拍小浮的肩头道:“浮,你大胆的过去,一切都要有条不紊,千万别慌乱,知道吗?”小浮答应一声,径直走上法台。晖巫师在上边拉住她,领到中心的位置面向南背对着大河坐好,庆首领看看天色,对晖说道:“开始吧!”然后便在祭坛的台阶下边俯身跪倒,各个大族长、族长见状也跟着跪下,小吏和百姓们也随着跪倒一片,只剩下武士和祭师。这时,只听庆首领赞道:“世世代代守护河雒之地的河神!我是被您眷顾的族人庆,我接受您的旨意再次承担起土族联盟长的重任,今天在此明志立誓,要誓死守护我们尊敬的神明,誓死守护养育土族的河雒土地,结盟您的敬护侍者,打击您的反对者,保持对您的遵从与侍奉,今日给您敬上我们土族最美丽的新娘,让她陪伴在您的身旁,为您送去族人的祝福!”晖巫师则开始在祭坛上手舞足蹈起来:“阿巴斯拉—图库那呀—呵起地分—噶夹么噢—帕日雾西——————!”祭坛和祭塔周围的小巫师们随着晖巫师的节奏开始边舞边唱:“嘿呀呀—嘿呀—邬娜—邬娜呀!”整个场面隆重虔诚,引得山风呜咽、河水咆哮、大地颤动。云和冰等人在祭塔下的空心位置也随着吟唱,别人不知道会不会祭祀赞歌,云是一点也不懂,而且听着听着,忽然觉得浑身烦躁不安,他偷眼看看整个场景,坛下的人们都低头跪着看不到表情,小浮背对着自己也看不见脸面,冰和月等人都虔诚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吟唱,大概是真的在保佑小浮,而那些小祭师们蹦蹦跳跳丝毫不知疲惫,武士们两眼空洞在原地傻站着。唯一能看见面容的只有庆和晖,晖围着小浮转着圈,所以可以看见她时而紧张时而思考时而奋力,也不知在暗中捣什么鬼。而庆因为偶尔起身配合晖对天祭拜,所以云也能看清他时而冷笑时而兴奋时而自负时而超越。整个场面总结起来透着诡异,因为只有庆和晖是活的,其他人看起来更像木偶。是错觉?也许是自己多心了?不过今天的事情太出乎意料,最好多个心眼,而且庆和晖很可能都被魔灵夺魂,因此他们借助祭祀施展魔法迷惑百姓完全有可能,自己应该防备才对。怎么试探一下好呢?云再次观察一下,发现自己的位置靠近河边,距离人群很远,同时与庆和晖的相对关系是垂直的,所以自己前后移动,可以不被别人发现。那么自己至少该活动活动,一方面松弛一下神经保持随时能机动,另一方面可以跨出庆和晖魔法的控制范围免得自己也被迷心。想到这儿,孙云悄悄向后挪了挪,还行,身子能动,他回头看看距离挑台的边缘,然后尝试着再挪动一下,再回头见还有余地,便继续挪动两步。等再回头,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因为他自始至终就是在原地踏步。云一下子冒出冷汗,他试着往前走几步,这下更加确认,自己已经被禁锢在祭塔之内,根本就走不出去。他再看向庆首领,只见庆正偷偷的看着自己冷笑,这下云彻底明白,什么陪着祭奠,分明是陪着送葬。可是此时醒悟已经晚了,只见庆起身高声喊道:“祭祀河神恭送新娘开始!”大云顿觉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