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们都三三两两离开。苏澜和春红却愣在那里。
刘珍带着丫鬟小云回来,手上却多了一把有两个巴掌大的团扇。刘珍将苏澜、春红拉到屋角,笑吟吟地道:“两位妹妹,你们瞧这把团扇如何?”
苏澜拿过团扇看了又看,越看越心惊。原来,这是一把淡姜黄色生丝绢面的双面绣团扇。一面是枇杷树下睡猫图,一面是水池猫嘻金鱼图。这两只猫儿一动一静,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活灵活现,逼真生动,确实是双面绣的绝佳作品。苏澜断定,这可是骨灰级珍宝!
苏澜知道,所谓双面绣,又叫两面绣,顾名思义,就是在同一块底料上,在同一绣制过程中,绣出正反两面图像,轮廓完全一样,图案同样精美,正反两面一样整齐匀密,都可供人仔细欣赏的绣品。
这种复杂的绣法早在宋代就出现了。两面绣在中国四大名绣上均有体现,最着名的还是苏绣。苏绣作品技艺水平高超,彩线绣出的图案,针脚细腻紧密,是绣工又像画作。代表作《云龙腾飞》,用含金和银的金线、银线与真丝花线,一面绣成腾飞的金龙,另一面则为银龙。
苏澜知道,现代双面绣技术已经发展到“异色绣”。它是苏州刺绣研究所在一九六六年研创,是在双面绣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现代的双面绣已发展为双面异色、异形、异针的“三异绣”,把双异绣技术发展到神奇莫测的境界。绣制“双面异色绣”技艺的难度更高,除了双面绣的一般要求外,还要照顾到双面针脚、丝缕,做到两面色彩互不影响,针迹点滴不露,使两面异色分明,天衣无缝。最具代表性的双面异色作品是《苏绣猫》,双面分别用黄色和绿线的真丝花线,一面绣成黄色的猫,另一面则为绿猫。
再细看这团扇,针法多达数十种,绣线颜色更是超过一百种,以针代笔,积丝累线,针法灵活,配色秀雅,而且花线劈丝粗细合度。通过一针一线,将针法和绣线巧妙融合,注重合理用线和丝理的变化,充分发挥出针法和绣线的表现力。
比如这金鱼鱼尾,用线细,排针虚,表现出鱼尾的轻薄和透明感;而鱼身线条略粗,排针细密,表现出鱼身的丰满浑厚感。又如石头、琵琶老树梗等,线粗,排针更是细腻密实。再比如那猫,根据毛丝变化规律掌握丝理,绣出来的猫毛茸茸,逼真生动。在技法、针法上是和色无迹、均匀熨贴、丝楼分明、毛片轻盈。具有平、齐、细、密、匀、顺、和、光等特点。而且针脚细密,构图完美,色彩鲜明绚丽,刻画精细入微,形象生动逼真,凸显出物象外形内质的特点,质感强烈,形神兼备,风格既温婉细腻,又豪放不羁。
尤其这双面绣寓意深刻,一面仿若前世,一面恍如今生,俯仰翻转之间,时空转换轮替,生老病死、阴晴圆缺、悲欢离合、起伏聚散,岁月静好,眨眼流过。就想到上一世的父母兄弟、庄伯庄母、大飞小菲、朋友下属、竞争对手,商场诡谲,风云变幻;又想到这一世从来没有见过的母亲,还有父亲和弟弟,姨父姨母、奇哥珍姐嘉弟、春红社日,他们虽然是相隔千年的人物,却都是她的亲人,虽然爱的方法不同,可是一般热忱、浓厚而无私!
苏澜看着双面绣,一时间浮想联翩,心潮起伏,竟呆住了。
刘珍和春红碰碰她,她方觉双眼湿热,嗓音哽咽,心头思绪万千,好半天才冷静下来。
就听刘珍道:“澜妹妹,邱小姐一百两卖给我了,说是锦绣作品,忍痛割爱于我。我已付钱。你看,这是真的锦绣吗?”
苏澜叹道:“珍姐姐,春红姐姐,以你们看,能绣出如此精美绝伦的双面绣的作品,当今大成王朝能有几人?”
刘珍和春红沉吟了一下,犹豫道:“恐怕不足……百人?或者十人?”
苏澜点点头道:“我看也是如此!所以,无论是不是锦绣作品,这都是价值连城的佳作!”她笑道,“当然,如果是锦绣,那就更是锦上添花了!”
刘珍和春红也深以为然。
苏澜又笑道:“珍姐姐,这把扇子拿到外面,起码值一百两的一百倍。”她轻轻地道:“除了这珍贵的双面绣,还有这扇柄和扇绷,看起来不起眼,可它是最珍贵的海南黄花梨木,又叫降香檀。而且刻了一百零八个寿字,篆、隶、楷、草各种字体,没有一个字是重样的!还有这扇坠,看起来乌漆嘛黑,其实是一块价值连城的龙尾硬黑玉。”
苏澜想,宋代才出现的双面绣,在这个时代已经横空出世,而且是上上佳品。若放到现代,那是顶级古董,国家宝藏。再有海南黄花梨木和龙尾硬黑玉的高标配加持,在前世这把扇子恐怕都够在首都买一个四合院了!
苏澜也喜欢这把扇子。却困惑,从此般高标配来看,这扇子不像是民间女子所持之物,竟像是宫中御制珍品,而且不是皇后宠妃、公主郡主之类贵人,断不能持有如此珍宝!邱梅一个天涯海域县丞之女,既没有万贯家财购买,又没有家族底蕴承继,何来此等珍贵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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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圜思虑之间,苏澜忽然“咦”了一声,脸色凝重起来,继续盯着团扇扇柄仔细观看。好半天过去,只见她轻轻地将扇柄尾端转了一下,竟然将一个小木塞从扇柄上旋了下来,轻轻一倒,一个纸团儿滚了出来。展开一看,竟然是五千两银票!
刘珍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哆哆嗦搜地道:“难怪邱小姐再三强调说,要我仔细欣赏这扇柄!”
苏澜笑道:“看来,这个邱小姐还真是个玲珑心肝。”
刘希如今以从五品殿州通判暂领从四品殿州知府差事,在此紧要关头,如果爆出女儿收受贿赂,那将是致命的打击。不仅丢官,还有可能送命。所以刘珍深悔自己行为失当,更恨邱梅心怀叵测,如此算计!
刘珍惊慌失措,泫然欲泣:“澜妹妹,这可怎么办?这邱家定然没安好心。”
刘珍又气又急又惊又恼,嘤嘤地哭了。春红急忙劝慰。
苏澜镇定地道:“珍姐姐不用哭。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还怕她一个县丞之女!”
刘珍道:“我是恨他们一家居然算计我们!”
“既然他们心怀叵测,亵渎绣柬,我们不要入彀就是。”说着,她让丫鬟小花去请林氏。
一会儿林氏带着小云、小花来了。苏澜三姐妹把她请到一个回廊尽头,先是将四周查看一番,断定无人,便叫两个丫鬟守住路口,不要让人来往。
林氏还以为是火锅的事情,关切地问道:“怎么推官夫人请客,上的居然是火锅?澜儿,不会误了你和凤老板的生意吧?”
苏澜点点头道:“火锅的事暂且不论。姨母请看这个。”说罢将团扇和银票拿给林氏,刘珍又哭着说了事情原委。
林氏气得浑身颤抖,手脚冰凉,怒道:“区区推官、县丞就敢如此算计我们?叫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恶气!”
苏澜道:“姨母不要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当!”她给姨母顺着后背道,“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善后!”
林氏好不容易忍住气道:“澜儿有什么好法子?”
这些日子来,林氏发现这个小小外甥女遇事沉着冷静、镇定自若,进退有度,处置得当,尤其是苏长起一案,大人们都束手无策,偏她小小女娃四两拨千斤,轻巧破局,于是渐渐对她有了依赖之心。
苏澜凝神思虑一番,笑道:“有两种方法。第一种很简单。待会饭桌上珍姐姐就当着大家的面把扇子还给邱小姐,就说,不敢夺爱!”
刘珍噙着眼泪,双手拍着胸脯,笑道:“这个方法好,不敢夺爱,还给她就是!真是吓死我了,还好,还好!”
苏澜皱着眉头道:“不过,我在想,邱梅不过一个县丞之女,何来如此大的手笔?而且,她为何有如此珍贵御制之物?”
苏澜如此一说,林氏和刘珍、春红也越发觉得此事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