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让人疑惑,这一幕要是被村东头死了人的那几户村民看到,肯定是不乐意的,两个村子有仇,咱杨家庄的人哪能跟他们走得近。
哪怕张国全看到上游的老支书也是心生愤恨的。
赵春牛和老支书在田间的地头上乱转着,时不时的打量着整片庄稼地,还有老支书在赵春牛的示意下,揪起一绺子土放在鼻尖闻了闻。
老支书闻了之后,摇了摇头,离得太远,也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只看到赵春牛咧着嘴笑,笑完了,拍了拍老支书的弓背。
这样的动作看上去并不礼貌,老支书年龄在那摆着,当支书那么久,资历也在那摆着,赵春牛以一个晚辈的身份去拍老支书,那动作好像大人教育小孩子似的。
可老支书并没有因为那一不礼貌的动作而生气,相反对赵春牛恭恭敬敬的,又显得唯唯诺诺的。
显然赵春牛对老支书许诺了什么,两人应该是达成了某种交易,要不然不会是这种谦卑的态度。
又过了一会,老支书背着手走去上游,那样子悠哉而又高兴,好像来了杨家庄一趟满载而归似的。
等老支书的背影消失在田间地头上,赵春牛又站了一会,才缓缓向着张国全的方向走来。
来到河岸上的时候,赵春牛和张国全并排站在一起,望着河滩,赵春牛说:“国全,你可真能干,这么多荒地愣是被你翻了一遍。”
“为什么和上游支书走的那么近?”
张国全的话,让赵春牛一愣,随即坦然的说道:“国全啊,我以为你和村里的乡亲们是不一样的,看来你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是啊,他就是个普通人,有血有肉,会自私,会有家国仇恨,因为上游决堤的河水淹死了他的四弟,那可是他最爱的四弟,你让他怎么能装作大度呢,他确实做不到。
赵春牛看到他默不作声,耸了下宽厚的肩膀说:“我和你讲个故事吧。”
张国全把目光移向更远的河沟,顺着河岸有野草生长,高的、矮的连成一片,如同一条绿色的丝带布满了整条河沟,一直向着下游延伸去。
“曾经有那么个小兵,在战场上奋勇杀敌,那小兵不怕死,为了自己的国他就算死在战场上也在所不惜,他是有这样的精神地,上天貌似也在眷顾他,每次他都能死里逃生,但是身边的战友却一个一个的倒下了。
小兵当然是恨敌人的,那可是他最亲爱的战友啊,眼看着一个个死在了敌人的枪口下,再也不能回到家里和家人团聚,再也不能回到那片热土,小兵亲手把战友残破的身躯葬在了异国他乡,他恨死了敌人,誓要把那些敌人杀光杀净,巴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
当然,战争就是这么的残酷,直到黎明曙光的到来,国与国之间宣布握手言和了,和平了,这场仗不用打了,这当然是个好事,那意味着剩下的人可以活着回到故土了。
可是,当小兵看着杀死战友的敌人,在阵地的壕沟里开心的大笑,小兵清楚的知道,那名敌人杀了他很多战友,可那名敌人现在也要回家了。
小兵躺在自方的阵地里思考了一夜,辗转了一夜,他决定在黎明到来之前,摸到对方阵地把那名敌人杀死。”
故事好像讲完了,赵春牛停顿住,仰头望着高高的天空。
“那小兵成功了吗?”张国全问道。
“嗯,成功了,那才是真正的曙光。”赵春牛的眼睛里突然有光在闪烁。
“你说的那名小兵,就是你吧?”张国全以为能偷偷摸到对方阵地,还能悄无声息的杀掉对方,估计也就侦察兵出身的赵春牛能做到了。
赵春牛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说:“那小兵是不是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告诉你,两方阵地明明杀的不可开交,你死我活的,在那么大的仇恨下,国与国尚可握手言和,村与村还能有什么深仇大恨放不下的呢。”
说完,赵春牛离开了河岸,他用一个故事告诉张国全,村与村是要共同发展的,个人的那点恩怨根本不值得去计较。
张国全轻呼了口气,他知道赵春牛的故事俨然没讲完,这个人很不简单。
国与国是为了自身的发展和利益,那村与村又是为了什么呢?也有利益?可这么点庄稼地能有什么利益?
无非是哪年收成好,多卖上几斤麦子,这赵春牛却谈到国与国,扯的也太远了吧。
“他说的没有错。”
张国全听到声音,猛的回头,发现是杨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后面。
“杨支书……”
“还是叫我杨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