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今行不忍看她如此模样,温言安慰道:“别哭。我入狱会遇到一些麻烦,但请你相信我,我能挺过去。”
从前他面对亲近之人的担忧,惯常说“没事”。后来渐渐明白,一句“没事”并不能直接让人放心。所以他现在选择说明白一些,让对方知道大概的情况,就不必过度担忧。
他看向殿外,朝晖没有如期照拂大地,阴沉沉的空气似有重量,不知何时就要坠落在地摔得碎片四溅。遂与妇人告别:“要下雨了,我不能久留,你也快些出宫吧。”
话罢,不等对方回应,便迈步走出大殿。
王玡天站在殿门外,专程等他,赞道:“小贺大人好风度。”
贺今行径直越过他。
王玡天也不恼,不急不缓地跟在他身侧,“曾经拉人出泥潭的善念,如今却成为刺向你命门的快刀,你还能保持冷静,不责怪她们,着实教我佩服。”
“刺伤我的不是我自己,也不是那些妇人,而是你们。”贺今行目视前方,尽可能地让自己平静,“王大公子既已达成目的,就请放过那些妇人吧。她们飘如浮萍,不会对你有任何妨碍,你高抬贵手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好啊。”王玡天答应得很痛快,“这些人并没有捏在我手中,但你既然请求我,我就答应你。你且放心去吧。”
“王大人惯来反复无常,但这一次我选择相信你,还望你莫要食言。”贺今行拱手相谢,脚下却加快了速度。
王玡天留在后头目送半晌,倏地露出一个无声的笑,也负手而去。
出得应天门,长风过街,黄叶卷来秋雨。
贺今行徒步走到刑部衙门。他此前来过几次,知道刑部狱分两层,一层在地上,一层在地下,却没有一次去过地下的深牢。
如今也算亲历一回。
矮身钻过狭窄的木门,顺着颜色浑浊的台阶拾级而下,两旁石壁夹得极紧,下到尽头才开阔些,有了挂壁灯的空间。
地下腐朽的湿气混着一些人溺味道,侍郎也不爱闻,没有往前走太远,就命狱吏打开一间空置的牢房。
贺今行走进去,配合地脱下官服,取下极少的配饰,任由狱吏搜身检查过后,再换上囚衣。他没有丝毫留恋不舍,狱吏也就公事公办,很快结束。
牢房不大,什么都没有,只墙角放着一只恭桶,墙根下散落着一些枯草。待狱吏们走后,他便捡了些没那么潮湿的枯草,铺到房中央设个坐处。
大约一炷香后,一阵轻盈的脚步快速奔至牢房前。
贺今行睁开眼,就见晏尘水一身刑狱司官服,招手示意他到门栏前说话。
“怎么回事?我才不信你会犯法,我听同僚说你入狱,还以为他开玩笑诳我,差点打一架。”
晏尘水满脸焦急,不等他回答,就接着说:“罢了,这些我会自己去了解。贺鸿锦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时间紧张,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帮你做的?”
贺今行也不说废话,迅速理了一遍思绪,压低声音飞快道:“你帮我带话给郑雨兴,如果陛下指派了其他官员来接手通政司,让他配合那位大人,尽力辅佐公务,不要因我而生嫌隙。如果没有指派,就让他把担子担起来,带着大家做事,不要忘了通政司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