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他朝着洛阳回望的时候,毕竟也没人知道他心中所想乃是那些个家国大事,只以为他是对离开颇有不舍。
但还等着用鸡毛礼去惊艳一下戏志才的郭嘉怎么会对离开洛阳有任何留恋的情绪。
他收回了目光回道:“劳您关照,并非是第一次出门,我也并非洛阳人士,不过是因为友人在城头送别,想再回头看一眼罢了。”
这理由说出来还是很有可信度的。
反正这北郭方向还有一片里坊,才是那邙山山道,远远看去也瞧不出到底是有人在那边走动,还是确如郭嘉所说有人在为他送别,故而让他回望一看。
他旋即又跟这商队领头的攀谈了起来,也让对方将先前的话题给抛在了脑后。
让他有些觉得巧合的是,这商队领头的提起,队中有一位商人竟是打算往乐平去的。
为了听听旁人对乐平的想法,郭嘉当即以自己打算要去乐平探亲为由,找上了那人交流交流。
见郭嘉年纪小,加之也有着共同的目的地,难保他有亲人在那儿不能帮上自己的忙,这商人便也没隐瞒他的想法,在夜晚宿营之时,两人对着火堆聊了起来。
“乐平这地方前几年还是个小县,自从有了乐平侯,在并州的地位便大有不同了。”
秋日的夜间门温差让这商人又往火堆边上挪了挪,这才继续说道:“算起来在那地方的新鲜玩意还真不少,只可惜大多是跟并州大族合作的,比如说楮皮衣,听来像是先有了个人献给王氏配方,最终交给了唐氏,选择了乐平来制作,但这听听也就算了。”
“只怕这正是那位乔侯的杰作。”
郭嘉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异彩,他意识到眼前这位商人的眼光显然并不寻常,“这是何意?”
“从头到脚的包揽能给唐氏赢来更多的利益和名声,我们做买卖的最明白什么叫做锱铢必较,除非这利益的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他摇了摇头,又道:“不过楮皮衣这买卖价格上限便在这里,我没打算做这个。”
“那您想做的是乐平侯纸的买卖?”郭嘉问道。
“也不是。”这人认真摇了摇头,“如今时局动荡,即便乐平侯纸比之蔡侯纸要更难破损,交易的数额也依然有限。我要做个更有意思些的买卖。”
他指了指他们扎营之地附近的溪流,问道:“你以为捕捞水中鱼类的收益一年有多少?”
郭嘉想了想回道:“这得看是在何处,若只是北地溪流之间门捕捞,能维持生计便差不多了,但若是临海之地,大江大河之畔,募渔民为人手,许是个大买卖。”
这一口徐州口音的商人合掌一拍,笑道:“正是如此,但寻常捕捞垂钓,也就是这么回事了,可这乐平弄出了点新花样。”
“我这人好酒,前些日子让人往乐平采买了些葛藟甜酒,派出去采购的人回来告诉我,他见到那乐平近来督办酿酒的戏先生垂钓湖上,用的却不是寻常的钓竿。”
听到对方提到的人是戏志才,郭嘉当即稍稍坐正了几分,“何谓不寻常的钓竿。”
商人比划着说道:“寻常的钓竿,竿长如何,绳即从何处起始,若要钓江心之鱼,也得将船开过去,可头顶有船,鱼也往往不来,但那位戏先生所用的钓竿,却很奇怪,我那下属只远远看着没能看个分明,只知这钓竿之上有一轮轴,线被甩出,直到远处水面才坠落。”
他算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说到这里便多了几分难以抑制的心潮澎湃,“若是让我得到此物,在更合适之地用上,必是一笔比楮皮衣更胜的买卖。”
郭嘉虽不是垂钓好手,可对其中奥妙也未尝不能听出个一二。
若真如他所说,能让船不必到江心,也能钓上大鱼,那么家中倘有相关产业,确实是大买卖。
他好奇问道:“郎君将此话说与我听,竟不怕有人会抢先在你前头拿下这买卖吗?”
这商人朗声一笑,“小郎君此话便有些小看我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那乔侯能促成楮皮衣的买卖,在这两年内将薯蓣种植也弄出了些买卖,自去年起又让乐平县民循法养猪,再度发了一笔财,可见她何止是在政事上才华斐然,在买卖行当上也相当成功。这样的人必定会对交易的对象精挑细选,从中选出最优之人。”
“我乃东海麋氏子弟,难道还有人能比我更适合做那钓竿的买卖吗?”
资产上亿,僮仆、食客过万,徐州累世家业豪富,这就是东海麋氏!
郭嘉先前打量对方的气度就觉有些不寻常,如今得到了解释,也自然知晓了其中缘由。
不过没想到麋氏子弟居然会并未带着太多仆从,而是随同商队一道轻车简从而来。
在与对方互通姓名,知晓他名为糜竺后,郭嘉也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糜竺被作为麋氏未来执掌中馈的家主培养,无论是眼界还是气质都不差,他会跟郭嘉坦然来历,也正是因为他从这青年的脸上看到了几分士子风范,如今得知他确然出自颍川后,便更没必要隐瞒这些小事。
“河东近来有贼寇骚动,屡寇并州边界,若是寻常商队油水不多,许还要好些,可若是我东海麋氏的旗帜一打,你猜那些个贼人会有几人来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