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滁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面上已全然掩去了情绪:“……如你所言,本座倒依稀记起,你主子深居简出,的确极少见外人。”
方含星压着气息,没敢回答。
“既然如此,那本座换一种问法。”
游滁伸手一点,只见一隙灵光从他指尖弹出,向地面俯冲而去——
灵光卷起素瓶,随后悠悠飘荡至方含星眼前。
“当日你主子炼制这一瓶益体丸时,身旁除了你们,可还有第三人?”
被灵光环绕的素瓶闯入方含星的视线之中,随后安静地浮在半空不动。
她在凝视着它,没有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但相对应的,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姜照隐约猜到了她的沉默的原因。
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暴露过自己的朋友便是方含星,所以在游滁的视角里,方含星对这素瓶中益体丸的来历并不知情。
无论她的回答是与否,都会把这件事推向另一个深渊。
游滁说:“含星,你可以想清楚再回答。但不用想着欺瞒本座,本座之所以私下召问你们,是不想让你们受天权堂刑罚之苦。”
她们毕竟修为不高,想让她们吐出真话,天权堂有一万种法子。
无人注意那名唤桃瑶的粉衣女侍颤了下。
方含星微微抖动眼睫,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突然笑了笑。
游滁不由皱眉,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摇摇头,轻轻朝下一拜,说:“长老既有此问,想必答案已有定数,含星回答与否,皆不重要。”
游滁半晌徐徐叹出口气,难掩失望神色,“你……”
与此同时,崔灵洗慌张地膝行两步,火红的衣裙挡住了方含星的大半面容。
她迫切地说:“师尊,徒儿知错了师尊……徒儿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师尊给徒儿一次机会,哪怕让徒儿从此做仙府的洒扫弟子也成!”
游滁定定地看着她,说:“本座虽不知那人为何要帮你,但你窃取旁人的天赋是真,你得到了仙府的顶尖资源也是真,你受到的赞誉都是真……如今事情败露,你却希望本座轻拿轻放?你是天凝大师姐,可知你今日之举,足以令仙府人心惶惶,败坏仙府名望、天凝立峰多年以来的风气!”
崔灵洗嘴唇痉挛了一下。
紧接着,游滁突然伸手指向姜照,声音朝向崔灵洗,如雷霆震怒:“你不仅骗了本座,还骗了你小师叔的道侣!你修炼如此多年,莫非不清楚道侣于修士而言意味着什么吗!倘若他真因你一念之差出了什么好歹,你是不是要拿你的命偿还!”
四下死寂。
姜照被骤然一指,下意识抓着宿主的手臂退了一小步。
手指触碰到那层肌肉的时候,他才发觉应璋是绷紧的。
他不由侧眸瞥了眼应璋。
剑修寡言,但眉目沉冷,周身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戾气。
良久,崔灵洗颓然跌坐在地,一直讷讷着“徒儿没有”“徒儿不敢了”。
游滁冷眼垂视,漠然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若现在说出来背后之人是谁,本座还能念及这一百多年的师徒情分,只将你赶出仙府了事;但若你仍执迷不悟……凭你所作所为,你们主仆三人,便都去天权堂走一遭罢!”
门外头,裴桁之失声道:“师尊!这——”
但他的话还未说出口,只见游滁猛地挥袖,紧接着咣当一声屋门紧闭,直接将裴桁之所有的声音隔绝在外。
崔灵洗浑身一震,霍然抬头。
她双肩颤栗着,脸色分外苍白,轮廓锋利的眼睛盈满了脆弱的不可置信。
她喃喃说:“徒儿这辈子,一直以师尊为目标,为了拜入师尊门下,拼了命地想入仙府……徒儿珍惜这能够成为您弟子的机会,一百多年来事事谨慎如履薄冰……如今师尊却说,要将徒儿赶出仙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