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一脸凄凉,犹自愤愤不平。
苏语知道无法说服这些崇拜、爱慕池崇的女子们,便保持沉默。
穿过重重大宅,终于到了池崇的卧室门外。这让苏语意外,这小院远远不同前面大宅的金碧辉煌,不过是木头筑成的小舍而已。
推门进去,屋子里全是药味儿,十分冲鼻。
池崇卧于小榻之上,一方淡绿色罗帐遮去了他的身影。墙上挂了许多苏语的画像,有些是苏语出行时被人看到描画下来的,正中间那幅,便是苏语那日披散着长发,站在集市中与他说话的那一幕。
苏语突然心生不忍,池崇也不是万恶不赦,只是钻了牛角尖而已。
“池公子。”她轻唤一声。
婢女上前去,勾起帐幔,弯下腰轻呼池崇的名字。
过了好一会儿,池崇才醒过来,慢慢地转头看向帐外,削瘦的脸上,一双迷茫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苏语,蓦地苦笑道:“我又眼花了。”
“没有眼花,是夫人来了。”婢女眼泪嗖嗖地落下来。
池崇的眼睛蓦地瞪大,顿时露出一脸喜色,“是夫人?”
苏语缓步走近,婢女赶紧搬来椅子。她坐下后,小声说:“我曾说过,只要你真心待一人,我便再与你饮一碗茶,你府上这么多女子为你忠心,足见你待她们心诚,那我得与你再喝两百碗茶了。”
池崇的唇角高扬着,撑着榻沿就想坐起来。
“躺着吧,今日是来求你的,我那里有人中毒了,想问你有没有这几味药。”苏语方子递上去。
池崇看了一眼,连连点头,“去拿给夫人。”
婢女看了一眼,眉头皱起,小声说:“不行,公子自己用还不够呢。”
“快去。”池崇声音严厉了几分,但和以前比,终究是病了,毫无气势。
“不行。”婢女跺脚,又哭了起来,“这药十分难寻,好容易给你找齐了,你要给别人,我也不活了。”
“我这病不会好了,你们若真愿意跟随我,把这药给夫人吧。”池崇向那婢女伸出手。
婢女跪到榻前,捧着他的手小声呜咽,“不行,就不给,公子打死我,我也不给。”
屋外的婢女也齐刷刷地跪了一地,不肯把药拿出来。
苏语轻叹,小声说:“池崇,你有这些女子也算是大福气,罢了,这药我也不要了,去别处想办法吧。”
“这药前一阵子被人收得差不多了,这松狮城里只怕难找,我去拿给你。”池崇捂着心口,要从榻上下来。
“池崇……”苏语摁住他的肩,轻声说:“不要拿,你拿了我也不要,若要用你的性命为交换,我怎么会要呢?你好好歇着吧,我先走了。待我办完了事,再来与你喝茶,听你说你的生意经。”
“夫人……”池崇一把抓住了她的袖角,呼吸急促,双目渐渐胀红。
“人都有走错的时候,回头就好。”苏语抽回袖子,认真地说:“若你真心想与我喝茶,就好好养好你的身子。”
“夫人……苏……语……为何戴着面纱,是否……”池崇猛地站了起来,手掩着心口,又重重地跌坐下去。
婢女们拥上前,扶住他,劝他不要再动。
他头一回直呼苏语的名字,声音颤抖得不成形状。
“池崇,这些年你太殚精竭虑,好好休息吧。”苏语微微一笑,双手在脸上捂了捂,小声说:“我脸上起了疹子……”
“疹子?”他撑着婢女的手起身,削瘦的身体往前倾来。
“嗯,去了渔村后面的兰花谷,中了招。”苏语平静地说。
“我能看看吗?”池崇期待地看着她。
“不能,你别沾上了。”苏语掩好披风,转身出去。
池崇跟了几步,靠在门框上,不停地喘了起来。苏语扭头看了他一眼,快步走开。
“公子,躺着吧。”婢女扶住他,心疼地说。
“把药送过去。”池崇缓缓抽回手,低声说:“我这病,我心里明白,是不会好的。把药给她去吧。”
“公子不过是心口疼,多休息就会好。”婢女固执地摇头,哭着不肯退让。
他摇摇头,走到了桌边,缓缓铺开了纸,哑声说:“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