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淡淡,鬼市中很快就恢复了宁静,只有侍卫们无声搜索的声响。
在幽深的巷子里,一名身披黑色披风,一只眼睛露着眼白的男子快速往一栋低矮的屋子里走去,月光落在他的眉眼上,他伸手一揭,脸上的面具就没了,露出了一张白净的脸,再匆匆地丢去了披风,换上衣衫,居然变成了一名女子。
出了鬼市,前面有小轿等着,她上了轿子,一行人飞快地往夜色里奔去。
君墨言和苏语从暗处走出来,看着那行人走远,手指轻轻一挥,白狮便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
偏僻的小院里,月光如水,倾泄在院中,淌成一片月光的海。一株槐树立于墙边,往墙上投下凌乱的枝影。
绯玉推开院门,慢吞吞地走到槐树下,伸手在树上摸了摸,又慢慢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照到了树干的字上——小玉和小紫的树。
“你为什么这么做?”紫虞从屋里慢慢走出来,双手垂着,痛苦地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绯玉哆嗦了一下,分明是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等他。
“为什么想毁掉我要做的事?”紫虞步步逼近,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摁到树干上。
“嗯?”绯玉白玉般的脸颊上泛起一丝红意,随意吃吃地笑起来,“因为我不喜欢。”
紫虞的呼吸骤紧,双掌掐得更用力了。
“你不喜欢?非要这样逼我吗?我做的事,哪一件不是为了我们的将来?难道,一直要过这样被人看不起的生活?”
“可以去种地,可以去贩鱼,可以去卖酒,为什么非要这样?”绯玉一掌打开他,俊颜扭曲,“知道不知道我每次得多忍耐,才能忍着不把筷子扎进那些男人和丑妇人的眼睛里去?”
“能有多难忍?你告诉我,你和我,难道是干净的吗?”紫虞怒吼起来,一把抓着他,大步往房间里走。
碰到机关,屋子里隐秘的夜明珠都被推出墙外,十九颗,照得屋里亮如白昼,在屋子正中间,有一面铜镜,镜子里两个人一模一样的脸,都布满怒火。
“你看看自己,你和我,都是脏的,想要站直了做人,就得忍辱负重,就得强大到没人能欺负人你我,不敢再轻视你我,你可以吗?你顶着这样的脸出去,你觉得你做哪一行,可以不受人欺负?”紫虞恨恨地摁着绯玉的肩,用力摇晃。
“那就毁了这张脸!”绯玉抬手就往紫虞的脸上抓。
“你清醒点吧,你不再是孩子了。”紫虞把他摁到铜镜上,双手捧紧他的脸,小声说:“绯玉,你我马上就能成功了,我们富甲一方,呼风唤雨,谁能看不起我们。只要你让君清宏把铜矿的开采给我们,我们就坐稳了这把头号交椅,你为什么不肯清醒一点?”
“那为何不是你自己去?”绯玉喉结微沉,颤抖着问他,“说到底,我也只是你想操纵的一把钥匙,想开谁家的门、就开谁家的门,你却在外面想着生儿子。”
“你就为这事……”紫虞苦笑着松开手,怔怔地看着他,小声说:“若你是女子,这也就罢了,但我们偏都是男儿身,只要我有继承人,我这一生也就圆满,你就赐我这个圆满,行不行?绯玉,你还不懂我吗?”
绯玉的眼泪从眼角滚滚而下,喉结颤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说出话。
“你可知道我的难受呢……”好久之后,他才低低地说了句。
爱人抱着美娇娘锦帐之中翻红浪,他却在陪着各色权贵,强颜欢笑,忍得一回、两回,那七回八回如何忍?九回十回已是万箭穿心,毒药断肠。
“忍到这一年出头,你我都不必再忍,你听话一点,好吗?”紫虞近乎于哀求了,身子附过来,唇瓣轻印在他的额头上,喃喃地说:“你这样折磨自己,折磨我,于你我来说不是好事,我答应你,铜矿一到手,我就收手,再不让你去见这些人。”
“掌柜,出事了。”有人在院外轻声说。
“怎么了?”紫虞转头,咬牙问。
“宏王爷被绯玉公子骗去鬼市毒打一顿,惊动了晨王府的人,官差在四处抓绯玉公子。”
“你……”紫虞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一掌就掐住了绯玉的喉咙,“你这是找死吗?闹成这样,你怎么脱身?”
绯玉缓缓合上了眼睛,薄唇紧抿,无声无息地敛住了眼泪。
“绯玉……你这回,闹得好!”紫虞松手,冷冷地看着他,“你就在这里住着吧,等风波过去,我再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