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来,每当四龙头齐缘主持诡宴时,他总会想起那只血盏,总会想起他的两位爷爷,以及那些离奇古怪的过去。齐缘的亲爷叫齐老实,从六几年起就干太行山区龟岭村村大队的屠夫,齐老实人如其名,是乡里有名的老实人。
但可能当屠夫的人见过太多血腥的原因,他眼神中总有一种如刀的锋芒。自记事起齐缘,就记得爷爷那双与众不同的眼,更记得家人中爷爷对自己最好最上心。可偏偏不巧的是,齐缘小时候是家乡少一辈人中最不让人省心的一个。
“嗯,哎呦——哎哟~齐缘又是你个臭小子。”
齐家很特别,乃龟岭村里唯一一户齐姓的人家和所有农村男孩一样。齐缘打娘胎带着一股撒花的野劲,经常干出些上房揭瓦,偷猫逗狗的闯祸事,要不是爷总护他,他的屁股早被他爹的皮带抽烂了,除了闹腾,齐缘还格外好吃。
小到蚂蚁蛋,大到榆树根,但凡能下口的,他都吞过,更有回。因为偷吃了大队的黑豆马料,险些被队里扭送公安。其实偷马料那件事儿,齐缘始终感觉自己挺冤的。
因为在他年少时代,山区人的家境普遍不好,每个家庭都是挣扎度日,饥饿更是孩子们如影随形的朋友。
“别叫别叫,吃了点东西怎么了?”为了喂饱肚子,齐缘这辈儿的孩子全偷过大队马料,只不过那一回他点儿背装料斗的裤子破了个洞。黑豆从洞里往外掉,一直掉到了他家门口而已。
因为黑豆的出卖,齐缘成了人民公贼,事发后依旧是爷爷利用屠夫的公职关系,说好话去大队领了人。
领回人他的爷爷几次举起旱烟枪,但终究没有舍得打他。最终,老人只是冲齐缘一声长叹,“哎,娃儿,贪吃不成啊,早晚引祸事。”
爷爷的警告,齐缘本不解,他以为吃是一个人的本能,有什么不对吗?且齐缘有基本的判断能力,一不吃毒烂东西,二不吃农药怎会出事,大不了下次偷马料时,多看看裤子有没有洞就是了。
幼稚不屑的想法。一直陪伴其原到八岁,而在八岁那一年的尾巴上,不知道是齐缘爷爷一语成谶,还是因为八字不硬,流年不利。在吃这个字上,他终究是吃到了要命的大亏。
齐缘,清楚地记得,事情发生在八几年时,一个雷雨过后的秋日。
那时他正在村后的山坳里割家畜食用的草料。齐缘极喜欢秋雨后往后山割草,因为这时节山中野果最多,像什么野藜,龙葵,杨开口酸溜溜,都是馋嘴的好货,又经雨水一洗,个个晶莹剔透,摘下来就能入口,更不用提运气好时还能碰见山药首乌和寒露中冻僵的蛇,收获了拿到供销社能还粘牙糖。
山上好东西多,可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想得到,就必须趁早去往远走。否则晚了近了就成了别家孩子以及松鼠白玫的口粮。
“我出门了。”领着早起,鸟儿有虫吃的觉悟。那一日天刚蒙亮,齐缘便踏着清早的晨雾进山。刚进山时,他运气不错,没走几里,就碰见了两颗挂红果的酸枣汁,可以享用,而后又挖到了两根拇指粗的山药。
接连霍宝的刺激下,齐缘忘更深处挺进,玄机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奇妙香味勾住了魂魄,空气里独特的味道香中带甜,掺杂着一丝微热的焦灼。如此与众不同,这味道齐缘虽头一遭闻见,但口腔中不断流淌出的津液,却在明白无误的告诉他,发散出这种味道的东西,一定是很香很美味的吃食。
出于好奇,也出于食欲的怂恿,齐缘寻着香味不断前进,穿过层层灌木,怪石,须臾后,来到了一片炭黑的陌生空地。
旋即在空地中央发现了一棵奇特的树,那树不高,但是粗壮,树上没有叶子,树皮通体黑亮,遍布着玉一样的光泽和红色的火星。
他立在烧焦的空地正中,俨然是刚被昨日天雷劈中起火的椒坞树的样子也很怪。不过更怪的是,这天雷死木的枝杈上竟然还长满一种黑灰白色的巨大果实。齐缘走近细看后,又愕然发现,这树上的所谓果实,竟是任何一个农村人都非常熟悉的羊。
树杈上挂着的羊有五六只之多,他们倒悬在黑色的火树枝干间,全部都是死的,羊都是不大的羔羊,种类很杂,齐缘粗略看了一下,发现除了家养的山羊之外,还有野羊和黄羊。刚刚闻到的奇异肉香味,正是从这些焦黑带毛的死羊身上散发出来。
齐缘看着这长满了山羊的雷击火术起源,呆了好半天,他都以为自己在做梦。不过在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后,他最终确信这是现实。倒挂在树杈上的烤羊,颠覆了齐缘幼嫩的想象力,他们没法用常理解释。齐缘自看见那些羊的一刻起,便也没想过去找什么解释。
因为那树上的羊肉香味太诱人了。在山区农村中,普通人一年绝吃不上两回肉,更不用提被木火烤到娇嫩的羔羊肉。故而面对这稀罕的满树倒挂的火烤带毛羊。
齐缘除了眼馋,满脑子都充斥着尝尝的想法,也在那诱人想法的怂恿下,齐缘的手仿佛被鬼千般冲那树上倒挂的小羊羔颤颤巍巍的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