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凌晨的贯昶极其活跃,且精神,自架起了火锅炉子,便不停地在齐缘和梁红花身边胡扯乱侃。贯昶的话给齐缘提了神,也烦了心。
因为烦心。齐缘在凌晨5点左右忍不住质问贯昶。
“你这四天挨了六回打的人,哪来这么大劲头?”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那蘑菇补的吧。要不然怎么叫阴八珍呢?哎,说起来,哥们儿真得感谢你,要不是你保护我,我刚刚在店里面恐怕又得挨一回打。”
“我们小哥真仗义。小哥,高考多少分呀?”
“606。”
“哟。高材生呀。学习这么好,回头给我儿子当家教来吧。小哥,考那么好,有什么秘诀吗?”
“我亲爷教导的好。”
“你爷?他是老师?”
“杀猪,做红刀的。”
“杀猪和高考有什么关系?”
“在我看来一个道理。您看一眼猪能认出他体内的大脉、五脏骨缝和肥膘瘦肉的位置吗?”
“当然不能。不过吃的时候想…………”贯昶流着口水。
“住口,我能,因为我用心学了。我爷爷还教导了我一套,掌握着处理这些器官的技巧,向我反复练习。”
“哦。熟能生巧。”
“也是各取一招,十练九熟,高中那些知识都是死的,还不如走红刀。”
“哎呀,小哥真有想法,可爱死了。”
梁红花突然伸出手,颇为稀罕的抚摸了一番齐缘的大头。而后这女人又问齐缘。
“小哥啊,我对你有个想法和你说说呗。”
“想法?啥,你干啥?”
“嗯,我看咱俩挺投缘,你当我干儿呗,我以后就是你干妈。你若来北京上学,就住我那儿,等你毕了业过来给我管账怎么样?”
“啊?”齐缘听出梁红花的话是好意,但是他心里忍不住有些发怵。而且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毕了业却要给这些按老理儿连下九流都入不了的虫把式当账房,心里感觉有些屈才。
“姐,管账就不用了吧。我报的专业是软件,和账房不搭调。”
“嗨,怎么和账房不搭调了,阿陈也是一本EPA毕业,不照样跟着我上山捉蝈蝈吗?”
“阿陈又是谁啊?”
“我手下一把式,以前在农所搞科研,一个月才挣五千多,自从跟我当了虫把式一年赚二十几万。夏天捉种,冬天分虫,还搞水陆柑和两栖造景,农所那点本事全用上了。”
“那也不好吧。有点儿大材小用啊。”
“这我就得批评你几句了啊!革命没有先来后到,职业没有高低贵贱,甭管干什么,能活出自己的样子就好。我们祖师爷和珅说的好啊。名利自古多不能双全。这世道不在于你怎么选,就在于想怎么选。”
“不在于怎么选,就在于想怎么选。”
齐缘听着梁红花的话,若有所思,似乎发现了什么他过去没发现的东西。梁红花的话很给齐缘一触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精神矍铄的贯昶突然指着火锅扯着破锣嗓子,打破了他的思考。
“哎,你们快看,锅子开花了嘿。”
因为贯昶的话,齐缘和梁红花同时抬头,急忙望向那被保德宫传闻到神乎其神的活菜开花锅。此时就在那热气滚滚的沸水里。齐缘看见那一颗以白面捏造的花苞,正因为锅子的热气沿着被周瑜那牙签划出的缝隙缓缓裂开着,并产生了内外两层花瓣。
两层花瓣逐渐分开,外边儿的一层略黄,里边儿的一层粉白,更里边儿则是宛如花蕊已经被煮熟煮透,暴露出黑紫色光泽的人头菇馅料。虽明知是假花儿,但它却足够以假乱真。
特别是那两层的面瓣,晶莹剔透,仿佛怒放的荷花,又似秋日的白菊。再加上漂浮在滚水中的藤器,竟给人一种宛如瑶池仙草的奇幻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