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洛童的目光缓缓扫过围聚的众人,语调沉稳而富有磁性地续道:“江鸣杰,一位深居于柳树村,世代躬耕于黄土之上的农夫,竟意外地获得了一笔不菲的财富。他对外宣称,这笔横财乃是因将女儿江春儿远嫁他乡,为主母家延续血脉,借腹生子的酬劳。然而,当我们深入柳树村,细访邻里乡亲,却惊异地发现,竟无一人亲眼见证过江春儿离开柳树村。”
听闻此言,众人面上皆拂过一抹微妙的神色,陆洛童轻启朱唇,缓缓道来:“亦不失为一种解读,或许是那户人家中的老爷夫人急于将江春儿迎娶进门,故而省略了一切繁琐的出阁之礼。毕竟,在那深宅大院之中,此类隐秘之事屡见不鲜,亦算不得什么稀奇。”
向家三子闻言,皆微微颔首,以示赞同。陆洛童继续说道:“如此一来,江鸣杰因嫁女而骤然获得的那笔巨款,在柳树村这个小地方里,自然也就没有引起旁人多余的猜疑。”
向江氏听闻此言,缓缓呼气,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轻叹道:“竟有这事?”言罢,她微微摇头,面上浮现一抹对胞弟行径难以言喻的无奈与叹息。
陆洛童目光柔和地望向向江氏,同样轻吐一口气,缓缓道来:“自江春儿‘出阁’之后,江鸣杰一夜之间乾坤颠倒,他沉迷于奢靡生活,挥金如土。然而,他那唯一的骨肉,江小虎,却生活简朴如初,全部身家不过四套换洗衣裳、两双旧鞋,以及一把伴他成长、十分老旧的弓箭。”
萧泽顺势接过话头:“闻听村民们的叙述,江小虎与江春儿这对兄妹情深意重。江春儿自幼便被体弱多病所困,而江小虎这位兄长,则年复一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妹妹。故而,他对江春儿那突如其来的‘婚事’心生不满,乃至对那笔天价聘礼的抗拒,皆显得那般合乎情理。”
向江氏闻此,心中不免泛起几缕涟漪,轻声叹道:“世事难料,未曾想江鸣杰竟能育出如此迥异于其父的儿子,真是出乎意料啊。”
言及此处,她目光转向陆洛童,眼中闪烁着一丝不解的波光,疑惑地问道:“陆大人,依您所言,江家之举动皆合情合理,并无半点突兀之处,这又从何谈起反常呢?”
陆洛童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深意:“向夫人所言极是,然而此事之中,却潜藏着两处不合常理之处。”
向江氏闻言,眉宇间不禁泛起疑惑,顺着他的话茬轻声问道:“不合常理?愿闻其详。”她身旁的向老板与向福亦是神色凝重,目光齐刷刷地聚焦于陆洛童身上。
陆洛童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仿佛能穿透人心中的迷雾:“问题在于江春儿的居所。那房间,阴暗、简陋、狭小,仅有一只斑驳的红木箱子,孤零零地置于其间,箱内所藏,不过是几件江春儿的旧衣,连丝毫首饰的影子都不见。如此贫寒之地,却偏生挂着一把崭新的锁,显得格外突兀。”
“新锁?”向氏夫妇与向福几乎是异口同声,话语中带着一丝诧异与不解。
陆洛童微微颔首,眼中闪烁着洞察的光芒,缓缓言道:“一座久无人烟的旧宅,却突兀地挂着一把崭新的锁,这其中所蕴含的意味,无非指向一个事实——这扇久闭的门扉,往昔并未上过锁。”
向家人闻言,皆是面露惑色,向福揣摩着,试探性地问道:“大人,或许是因为江春儿已出嫁,江家人为了这种缘由,这才将房屋上锁,也未尝不可啊?”
陆洛童再次轻点下颌,认可了向福的猜想,却又话锋一转,添上一抹神秘:“诚然,此解合理。然而,尚有一桩蹊跷之事,令人费解。”
“何事?”向福急不可耐地追问,语气中满是对谜底的好奇与渴望。
萧泽启唇,声音冷冽如寒风穿堂而过:“江春儿昔日那些衣物之上,隐约可见灼烧的痕迹,尤其是其中一件,几乎被烈焰吞噬殆尽,仅余几片斑驳的布片。然而,这些残衣,却被细心折叠,安放于那只红木箱中。”
向江氏闻言,脱口而出,脸色瞬间苍白,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之事:“烧衣……这是何意?”她身旁的向老板亦是神色大变,眼中闪过一抹震惊。
陆洛童轻轻颔首,目光深邃,缓缓言道:“向夫人,您心中应该明白,知晓这烧衣之举,背后所隐含的深意,不是吗?”
向福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未能捕捉到陆洛童话语背后的深意,他转而望向向夫人,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而向老板,却已悄然领悟了其中的微妙,面上不由浮现出一抹难以置信的惊色。
向江氏,这位温婉而又坚韧的女子,此刻面色略显黯淡,仿佛承载着难以言喻的哀伤。
她轻轻吐纳,声音柔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民妇自知,唯有故人离世,才会将其衣物悉数焚化,以示缅怀。”
言及此处,她仿佛被某种灵光所触,猛地抬头,目光直视陆洛童,那双眸子里,震惊与不敢置信交织成一片:“莫非……莫非江鸣杰那个混小子,竟将自己亲生骨肉,许配给了冥婚?”
她的嗓音不自觉地扬起几分,在这空旷而庄严的大厅中回响,清晰得仿佛能触动每一根静默的神经。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于陆洛童身上,静待他揭晓那悬而未决的答案。
片刻的沉寂,如同静水深流,陆洛童终是轻叹一口气,字句缓缓溢出:“向夫人,江春儿,确已离世。正因如此,她的衣物才会被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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