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找到小怜,她要亲口告诉他,她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贸然把他一人留下。
几乎是在落地的瞬间,腰间铃声与天际雷鸣都从她的耳畔消弭。
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焦味,原本蛰伏在屋中的女修纷纷来到院中,围在楚离的房门前,对着那道被雷劈开的木门长吁短叹。
楚离抢先跳下鹤背,不由分说挤过人群,冲回住处寻找小怜。
一进门,迎接她的唯有遍地碎裂的器皿。
楚离翻遍小厅、内室、甚至小黑屋,却没有看到小怜的踪迹。
可他身上绑着禁足的法诀,他若不在这里,又能去哪里?
楚离抓着已然平息下来的母铃,从未觉得像现在这般迷茫。
明明静坐在床边,可她却觉得自己如坠深渊,一颗心无止尽地下落,寻不到自己想要的尘埃落定。
她下意识地伸手拂过床幔,任凭轻纱的纹路从掌心徐徐滑过,像是无法在指间驻留的流沙,这才恍惚发觉,在被掀起的床幔之下,床头与墙边的夹角里,瑟缩着一团灰蓝色的身影。
楚离不由止住一瞬的呼吸。
铃铛“哐当”一声落在地面,原本藏在角落的少年才像是冬眠复苏那般,缓缓仰起半张脸。
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如今却像泉水枯竭,看不到一滴眼泪。
楚离快步走去,缓缓在他面前蹲下,轻声唤他,“小怜?”
他看着她,连睫毛都没晃过一下,目光无波无澜,像在打量一个毫不相识的人。
那双曾经动人的小鹿眸里不见光芒,却满满沉淀着楚离从未见过的死寂。
她试图去拉他的手,然而他却只把指尖在膝上扣得更紧。
楚离犹豫片刻,又伸手去摸他的发顶,可她的指尖甚至还未触及他的发丝,少年便猛地缩起脖子,肩背颤动不息,生冷眼神偏向一侧,浑身上下都写着三个字——
别碰我。
楚离担心他身上有伤,两手绕到他的肩后,想把他揽过来。
可他却拼命往后靠去,紧抿的唇角摆明了是拒她千里的模样。
楚离的手指被他硌得生疼。
她没有出声,只是向他靠近,直到她几乎是额头挨着他的额头,才用他能听见的话音小声问他:“至少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好不好?”
小怜没有说话。
楚离趁机在指尖施了法诀,想把他从墙根抠下来,可当他的后背一离开墙,他便扭动身躯剧烈挣扎,像是被人逼到墙角、被迫自保的小兽。
她不再勉强他,忍痛抽出被他压红的双手,任由他蜷缩回那个小小的舒适圈里。
少年的抗拒从脸上每一处细节流露,眼底沉浮着深不见底的疏冷,绝非寻常手段能够安抚。
楚离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前宗主在手书里提到过的两句话。
比起言语,更能触动人的是目光。
比起动作,更能触动人的是温度。
楚离用些微麻木的手掌捧起他的脸颊,凝视他的面容。
小怜本就清瘦,毫无血色的脸更是只有巴掌大,托在手心仿佛易碎的瓷片,苍白唇瓣没有生气,唯有被他自己咬破的下唇还沾有血的颜色。
即便他全身都充满防御和戒备,这张雨后残瓣一般的唇,却好像是他这件无瑕瓷器上唯一的缺口。
身体容易治愈,心灵更需抚慰。
楚离伸手帮他拭去那抹血色,微微俯首,将唇瓣覆上他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