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沅垂着眼,方才发现殿中还有一个人,正是陈贵人。果不其然,是陈贵人搞的鬼。
她忙跪下,颤声说:“儿臣昨日去了阿弟那儿用晚膳,回去之后便在自己寝宫睡觉。”
皇帝皱了皱眉,语气越来越严厉:“真的吗?安嫔去问了阿玦,发现你并未在阿玦宫中。你究竟去了哪里?!”
景沅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她是皇帝唯一的女儿,本就是应该干干净净、乖巧听话的,这回居然瞒着皇帝不知道去了哪里,怎能不让他急、让他气?
他得到这样一个消息,这么早就召景沅来乾清宫,可谓是爱之深责之切。
景沅缓缓抬起头来,指尖却有些颤抖。她又重复了一遍:“儿臣昨日去了阿弟那儿用晚膳,回去之后便在自己寝宫睡觉。”
皇帝又是气愤又是痛心:“胡言!方才我方才召了景玦宫里的宫婢,一个个严刑逼问,你昨日根本没有在景玦宫里用晚膳!”
景沅第一次见到他发这么大的火。
自己应该是纯粹、乖巧、懂事的。一想到自己如今被陆行这样折辱,迫不得已在他面前示好,甚至和他睡在一张床榻上!
景沅一这样想着,便觉得浑身难受。眼眶一热,滚烫的泪水便大滴大滴地掉下来,滴落在手上。她紧紧抿着唇,一句话也不想再说。
她想对父皇把实话都说出来,但是她不敢。一不想看见父皇失望的模样,二是解决和亲的法子只有陆行有,若是说出来……不堪设想。
她深深吸了口气,正想再说话,却听一旁的陈贵人上前朝皇帝福身,娇滴滴地开口:“皇上万福金安。”
景沅嫌恶地睨了陈贵人一眼。她是个不起眼的贵人,父皇后宫女子又多,宠幸不过来,她这样做,是不是为了让皇帝注意到她?
但是,她挑公主的错处有什么用?若是失败,害的就是她自己。莫不是有人指使?
皇帝脸色很难看。他疯了一般问她:“你还知道什么线索?快说!”
陈贵人的声音酥得和春水一般,佯装惊愕地模样,掩嘴担忧地道:“臣妾的宫婢还看见,公主频繁出入养心殿。”
她明白,养心殿是陆行在宫中经常待的地方。
皇帝快要气疯了,一双眼通红,恨不得打死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但又不忍心打死。
景沅活了一世,这辈子才明白父皇是个不太聪明的人,容易被情绪所左右。发起怒来,听风就是雨。
这是个阴天,此时却阴云密布,就要下起雨。骤然间,“轰隆隆”一声,天空响了一个闷雷。大雨倾盆而下,肆虐地敲打着窗户,像是鬼哭。闪电撕裂着天空,可怖得很。
皇帝被闷雷一惊,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你、你怎么可以和太监混在一起——你昨夜到底干什么去了?”
景沅低着头,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她眼前渐渐变得模糊,泪水溢满了眼眶。鸦睫上沾了水,微微翕动着,她浑身都觉得冷。
好冷,她的心也凉透了。
她打着哆嗦,又重复了一遍:“儿臣昨日去了阿弟那儿用晚膳,回去之后便在自己寝宫睡觉。”
*
陆行一袭火红的坐蟒袍,一张脸白得吓人。他神色阴翳,眼底透出乌青,乍一看不像是人,倒像是鬼。
他右手撑起一把伞,但也拦不住这肆虐的雨。这雨太大了,洇到伤口里,疼得钻心。他眉头也不皱,身后的小太监福禄撑着伞吃力跟着,像是打了霜的茄子。后头还跟着几个人,阵仗还挺大。
福盛见了陆行忙赶来,“哎呦”了一声:“掌印,现在下这么大的雨,您怎么过来了?”
他走到檐下,收了伞,福盛见他浑身上下都被雨淋湿透了,水顺着脸颊滑进脖颈里。他冷声说:“咱家要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