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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绍陵稍微倾身,问:“怎么?”
“对不上,”温绪之的指点过太医院的诊方,又停在胡守业的那一张上,“大多是剂量不同,但胡守业的这一份里还少了两味。”
扈绍陵皱眉,也将两张纸好好地看了,猜测道:“姓胡的瞒天过海?”
桌上沉默片刻,墨沉霜道:“他没这个胆子。”
温绪之颔首,接着道:“胡守业不懂药理,这药方也并非出自他手。”他稍顿,沉了声道:“也许他也被骗了。”
“这药丹的主意是胡守业出的,由墨揖山卖给镇上人。”墨沉霜眸中深色,道:“中间制药的是谁?”
第47章家畜
当日未时,金阳铺洒,镇长明明坐在自己家的堂中,却不自在得额角都滚了汗。他坐在椅子的边沿,茶杯捂在手中半晌也没送到嘴边去。
这是因为他家中此时齐聚了大人物,一个两个他都惹不起。
正对面便是温绪之与墨沉霜,都沉淡得很,挨着温绪之的是扈绍陵,是玄疆省的布政使,天鸿帝的从龙之臣。而另一边彩衣银铛的中年男人叫作夸多金洛,是滇阳寨的寨主,整个人宽硕健壮得像是镇宅的凶神。
镇长抬袖擦了擦汗,闷着喉咙咳了一声。温绪之侧目看了一眼,明明十分谦和,老人家却又紧张了点儿。
末尾的独座上坐着桑衣,面前的小案上放着两份药方,还有些碎药渣,是太医院检验完剩下扈绍陵带回来的。她捏着纸张边角的指尖松开,抬头看向温绪之。
温绪之颔首,桑衣起身行礼,道:“胡守业的药方与药物的确对不上,剂量不同,还少写了两味。”她稍顿,看了眼夸多金洛,“这两味草药都只在不庆山中才有,其救治病痛的功效甚微,一起服用则与剧毒无异。”
屋中寂静了一瞬,终是镇长扶着桌面,略微颤了声道:“当初给胡守业和、和墨揖山制作那药丹的,也是,也是千蚩寨的人。”
夸多金洛面上镇定,但那紧握着茶杯的手却猛然松开了。他像是舒了口气,又不敢当堂表现出来。
他们要就此事谈下去,桑衣不该再留下。她深谙礼数,不用人说,自己先行礼退下了。
垂帘微晃,外面春日一闪而过。
“其实此事说简单也简单,”扈绍陵心中明了,丝毫不墨迹地道,“千蚩寨的人在药丹里动了手脚,鹿溪镇百姓病的死的都是因为如此,而胡守业和墨揖山也算是替千蚩寨的人背了锅。”
此话不错,但他还没说完。扈绍陵的眉眼很冷峻,接着道:“而这药丹,本是胡守业要送去京都进献给圣上的。”
这一句让座上的几人都微变了脸色,后怕两个字悄悄地蔓延开。其实温绪之和扈绍陵都知道,有皇后殿下在侧,女帝的饮食起居从不假手他人,这药丹就是真的进了京都也多半送不到女帝面前。但此事胡守业不知道,千蚩寨的人更不知道。胡守业当初联合了两个九黎族寨中的人共制此丹,如果他已与寨中首领说明了原委,那么千蚩寨主就是存了弑君之心。
扈绍陵在温先生蹙眉时领悟过来,倏地看向夸多金洛,道:“滇阳寨主。”
夸多金洛担着寨主的名和职责多年,知道九黎族在大乘人眼中的不同,也明白他走的的每一步都需要谨言慎行。他立刻抬手,道:“扈大人,请讲。”
扈绍陵抬手,掌心向下地压了压,是个安抚的手势。他的语气也很平和,道:“虽我非南霄人,但也得问一句,还请寨主如实回答。”
说完了也不等夸多金洛说出类似“定不相瞒”之类表忠心的话,紧跟着就问道:“当初有墨揖山牵线搭桥,与胡守业一起找上你们采买山中草药,可有说明用途?”
这问题背后的含义很关键,夸多金洛也是知道的。他身体微微前倾,在被日光照射到时露出了脸上的皱纹。他张了张嘴,最终决定不出声,只点了点头。
“这么说,”扈绍陵眼中凝重,“那位千蚩寨主也应是知道的,知道这药丹要送入京都,知道这药丹是胡守业用来进献给圣上的。”
这话不好接,夸多金洛沉重地呼吸了几下。他其实才到不惑的年纪,但面上掩不住历过沧桑,倒像是年过半百。他看着扈绍陵,终于道:“想来是的。”
身侧年轻人的身体紧绷,温绪之感觉到了。他知道此事对于墨沉霜来说不容易,于是他看过去,只一个眼神就够了,墨沉霜的肩松了松,神情自然了一些。
温绪之坐姿端正,不疾不徐道:“如此,需再往瑶城去一趟,调兵过来。”
镇长这次是真惊到了,磕绊道:“调、调兵?”
“没错,调兵。”墨沉霜开口,声音也压得低。他坐在温绪之身侧,两人气质截然不同,但他看向温先生的目光总是顺从又柔和,先前没出声时更像是静听,几乎给人一种他是温先生的学生的错觉。然而他不是,年轻人的气势也可以自如地外放,有不容置疑的意思。
墨沉霜道:“调兵不等同于打仗,而是为了鹿溪镇的安危。”他侧目,看到了温先生鼓励的目光,他继续道:“千蚩寨与鹿溪镇不过一湖之隔,千蚩寨主能偷梁换柱,就是存了伤人的心思。前几日扣杀镇上药商,已有人命在身,这一点逃不过去。但寨中现下如何尚未可知,如若他们真的渡过镜海,那么镇上须得有官兵守护。”
“会、会打起来吗?”镇上眼前昏花了一下,他道:“鹿溪镇一向与九黎族人和平共处,为何。。。。。。千蚩寨为何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