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鹤徵?你真的是师鹤徵?!”盛音音挤到哥哥身前,瞪大眼望着面前王子范的人。
他的面貌说变化变化很多,但仔细观察,会发现是小时候的眉眼长开了,不再稚嫩,不再雌雄莫辨,精致依旧是那份精致,更进一步的是,如今的他,长高长大,天生像穿西服的架子,眉窝处变得深邃,更增一份立体感,使得他的睫毛愈发显得惑人。
闪几下自己都要被他捕获了,盛音音连忙定定心神,左看右看:“师凤徵呢,你哥呢,他在哪儿,只有你一个人?”
说到底她还是和当哥哥的更亲近些。
没等到答话,身后一阵清脆的鞋子声响起,旋即她被人推了下,正要生气,却张大口。
“卫卫卫——卫小姐?”是对面的冯子安发出的,他望望新郎,心道如果能请来卫小姐那我似乎架子也不必端得太足。
然而新郎显然跟他一样惊讶,接着又是一阵高跟鞋格格,姚大小姐也出现了。她不像卫小姐那样呆呆注视着王子般的人一眨不眨仿佛痴了似的,她抓住他的胳膊就是一阵摇:“师鹤徵!真的是你!好你个死小子这么多年跑到哪里去了?”
瞬间新郎和冯子安不约而同联想到了当年在圣约翰读书期间那段卫小姐与师鹤徵之间的八卦,可是……盛望忱看看师鹤徵身后的女郎,师鹤徵似乎和她关系亲密,否则非但然何一同来参加他的婚礼,并且刚才下车时还托她的手、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女郎风姿绰约,一身纺绸天蓝真丝裙,肩上米色的镂空长披肩,头上戴一顶蕾丝堆花宽沿帽——端庄又含些俏皮的打扮,一切刚刚好。而且由于她将帽檐拉得很低,具体容貌看不清,反而更惹人遐想,以至于他至今只见着那雪白的下巴,全貌尚无缘得见。
很久没有这种亟欲一窥芳容的感觉了,他想,现在的金陵女郎,已经少有人懂得含蓄之美。
连他的新娘子,也早约会了无数遍。
卫嘉人终于发现了女郎,姚大小姐则从开始心里就打了一番算盘,将女郎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注意。
注意里决不是欢迎,更多是不愉。女郎身处中心,自然感受得到,嘴角弯了一弯,伸手,将帽子轻轻摘下。
靠她最近的几个人几乎集体倒抽一口气。
女版鹤徵?
不不,诚然她跟鹤徵有四五分相象,但男是男,女是女,她的五官偏柔和,眉如远山,目如秋水,不像鹤徵那样引人注目,但整体十分好,给人说不出的感觉,越看越耐看。
“你……是……”
女郎一笑:“我是凤徵。”
“凤徵?!”
“凤徵?”
“凤徵!!”
“呀呀呀,卫小姐,姚小姐!真是请也请不到的稀客!”
时隔六年后再一次来到盛府,一切似乎无太大变化,依旧朱漆八字重门,胭脂红的和白的花树簇拥的浅黄色小洋楼,打扮时髦的盛家大少奶奶。
不同的是外院停满了汽车,到处都是人,显见着今天作为新郎一家的忙碌热闹和喜庆。
盛大少奶奶迎上前来一把挽住卫嘉人和姚大小姐的胳臂,亲热无比:“来来来,今天有文场,也有武场,有些人用手,也有些人用脚。太太们多在楼上打牌,年轻人在楼下跳舞,你们看。”
嘴向客厅内苏式的雕花木隔扇一努,那幅极长极宽的红绸帐幔卷了起来,从前凤徵一直猜不透干什么用的地方现在终于知道了,是舞场。
光滑的地板上洒了一遍云母粉,七八对男女在其上溜着,虽是白天,屋子四角却亮着红色的电灯泡,闪着一种醉人之色。角上小圆桌上的留声机播放着音乐,一张音乐片子放完,有男女歇下来,外面客厅里的人就劈劈啪啪鼓一阵掌,待第二次调子响起,要跳舞的站起,男士在欲邀约的女士面前微微半鞠着躬,一同滑入舞池,接续不断。
“田妈,拿沙利文的巧克力出来,招待几位贵客。”大少奶奶喊着,一面问:“各位是咖啡呢,还是红茶,蔻蔻?”
听说沙利文三个字,在座耳尖的都把目光照了过来。沙利文是美国食品商人开的一家糖果行,所有糖果外国原装进口,价格绝非一般人消费得起,遑论拿出来待客。更何况今日招待的喜糖已算糖果中的佼佼,包装精致,不少人带回去做纪念,传说中的沙利文绝对更属臻品。
田妈捧来一个超漂亮的洋铁糖果匣,打开,里面红红绿绿,盛大少奶奶抓了一把到卫姚两人跟前,“两位别嫌弃。”
邻座一个少妇带着的小女孩眼巴巴的看着,凤徵见了,招招手,拿几粒给她,小女孩转头看看妈妈,妈妈道:“还不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小女孩又怯怯的看盛大少奶奶一眼,她妈妈也跟着看看,把孩子招回去,给她剥开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