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十三姨太立马喜滋滋地,从金链子的小皮包里掏出一盒玉容霜,浑不见外:“我用的是这个,卫小姐你试试。”
她边说边扭开盖子,嘉人见她自来熟的凑上,还真没见过这样人物,这时斜地里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指头挑了一点儿霜,就着鼻子尖上闻了一闻,笑道:“十三,你用这个粗东西,怎好拿得出手,是故意寒酸客人呢,还是寒酸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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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姨太旋身,对着蘅芫:“怎么粗了?”
蘅芫用帕子将霜擦去,“你这盒子里,到底是什么粉膏?”
“哼,”十三姨太复撑腰:“你别装,这是上海来的玉容霜,比雪花膏好多了,大帅特地嘱人给我带的,我看你是眼红吧!”
“眼红?要我说,这种东西不能用,擦在脸上,只要一干,它就会起一层粉霜。最近英商利洋行新到一种巴黎来的粉膏,很好,抹在脸上,又香又白,一点痕迹没有。”她不紧不慢看了眼十三手上的粉盒:“还是赶紧收起来吧!”
“你,你……”十三姨太气急:“说得好听!你以为你说什么外国牌子就高我一等了,有本事你拿出来看看!”
“我拿出来不要紧,就怕某些人看了,又要拾人牙慧,缠着大帅要这要那了。”
“不就多两个钱,有甚么了不起!”
“那不一定,这种膏粉是按法国法郎算的,法郎是什么你知道吗?”
“你,你——”
十三姨太的样子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一口。不知怎么凤徵又想起从前的九姨太。
“好了好了,客人在前,成什么体统!”刘夫人终于发话:“蘅芫,老十三,都回你们桌去。”
“哼!”十三姨太扭着屁股掉头就走,蘅芫却还微笑着朝她们行了一礼,这才离开。
“让你们见笑了,”刘夫人叹口气:“这宅子里女人多了,就是管不住。”
“夫人言重。”
客人们齐道。
小孩子们吃完,最是坐不住,菜还没上完,他们已经饱了,在各桌间跑动嬉闹。鉴于他们是刘府的公子小姐,客人们不好说什么,刘夫人见惯了似的,也没有制止,许多孩子跑到自家母亲面前,和她们说话。
凤徵注意到一个小男孩,十岁左右,黑发,轮廓看着是中国人,却有一双绿色的眼睛。他是在第三桌吃的,却没有别的孩子理他,也没凑到四、五桌跟前去,对着一桌残羹冷炙,他默默坐了会儿,而后朝后门走。
凤徵等了回,没见他回来。不知为什么,也许觉得那双绿眼睛很奇特,她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寻了个借口,也起身离席。
在不远的假山前她看到了他。他正蹲在池塘边,看里面色彩缤纷的鲤鱼。
“咳!”停顿片刻,她清清喉咙。
他扭头看身后的她一眼,又转回去,没有理人的意思。
“咳咳,听过《白秋练》的故事吗?”
还是没人应。
“从前有条白鲟鱼……”
其实是蒲公无数洋洋洒洒的妖怪故事中普通的一个,不过凤徵打小看聊斋讲聊斋,形容得那条鱼精活生生的,大约也不逊蒲公亲自活转过来口述。小男孩儿耳朵听得动了动,又动了动,及听到鱼精与书生两情相悦、而龙君却要强行逼娶鱼精时,头不由转了过来,双目熠熠。
这大约是世上最美的绿宝石了吧!
望着眼前发光的双瞳,凤徵想。当然,故事是大圆满结局,凤徵塞了个甘草话梅给他,小男孩酸得直皱眉,却没有吐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对着她只看,不语。
凤徵挠挠头,瞧见他腰间别着木线芯子,估摸是缝纫机中用剩的,一根木枝一头串一个,两头绑上,大大小小别了好几个在上头,她感兴趣的问:“这是你的战车吗?”
男孩露出一点高兴的神情来,小心解下,朝她看一眼,将芯子摆好,手在筷子上一推,果然芯子成了轮子,往前边滚去。
他又朝她看看,见她认真的瞧着,又陆续把几个都滚了出去,凤徵道:“哇,那个大的滚得最远。”
“那是我的坦克车。”
“你还知道坦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