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徵让阮前江干的,是向金陵发表广播讲话,表示“总座尚在世”,正交涉八大主张,呼吁金陵方面慎重行事。而一片混乱的金陵,听到这个讲话后一石激起千层浪,迅速引发种种猜测,就在无数人心怀忐忑、各有心思的氛围中,傍晚,卫彦人、卢适一行人乘坐飞机,抵达汤山了。
师鹤徵出迎,在中外记者的闪光灯中,会谈公开进行,两个多小时后,卫彦人表示:“……彼等实有为国为民服务之诚意,只是行之过激,必在政府领导下共同努力,方是正道。”
一时纸上疯传,皆认为双方的口头协议算是达成,就看接下来具体实施了。
在卢适的强烈要求下,年轻的秘书允许他们探视,却是在隔壁的监视孔,他自己进了房间。卢适来到重兵把守的房内,往孔眼一瞧,总座瘦了,以毫无表情的面容坐在床边,紧抿着嘴唇,似乎透露着一种倔强、一些不屑。
年轻的秘书站在他面前,卢适惊讶的发现,如果说此刻总座犹如一口古井,幽深、孤傲、旁若无人,那么秘书就犹如月下大江,他强由他强,任尔清风或骇浪。
气势居然不相上下。
接着他更惊讶的发现,两个人的侧脸弧度,尤其从鼻子到下巴那块,微妙的相像。
总座曾感慨过,说他的儿孙辈中,没有一个像他的。
而现在,他想,无需再印证了,这一定是祖孙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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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尔生出天意弄人之叹。
这边厢,两人对话不多,而无论鹤徵说什么,总座只肯讲两句,要么是“你们杀了我吧”,要么是“如果还当我是总座,应赶快送我回金陵,不能讲条件,否则把我当做俘虏枪毙好了,不必多言。”
鹤徵答:“事情哪有这么简单,现在是容人自由说话的时候了。过去你不许大家说,大家不敢说;现在你不要大家说,也许别人仍不敢说,我却要说:南北对峙情况下,难道不应该先发展自己的经济、军事综合实力来巩固自身吗?外来侵略下,难道不应该最大限度的增强抗战力量,广泛谋求国际援助,来营造抗日统一战线吗?内战,内战,私人之心,当真比国家重要?!”
总座铁青着脸,然而极力忍耐着,不发一言。
鹤徵冷笑:“也许正因为这样,所以南方才会越来越弱。个个都怕丢掉自己的家底,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卢适听得暗暗点头。
他本是一心向着总座来的,可现在,部下苦苦劝谏、总座一意孤行不为所动的图景一幅幅出现在脑海里,他觉得自己有点动摇了。
总座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这套放到你的全国通电里去了?你看看各方实力派会不会响应?哼,就算他们响应,也不过是图着浑水摸鱼为自己挣好处——师秘书,你毕竟年轻,不懂得权力的好处,等你手中有了它,真正尝过它的滋味,你就不想放开了。”
“所以我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诚如你所言,我确实致电各方实力派,希望他们能共商救国大计,”鹤徵哂笑:“我也早知道他们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维护各自独霸一方的地位,反复无常,互相利用……”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怕他们吗?对他们,无外乎收买,一手给钱,一手给中央委任状,许官位,毕竟中央这个帽子在,分化瓦解,打一派,拉一派,你常用的,很灵是不是?”
“你这两年学得不错。”总座讽刺。
“这两年学的,远不如我从十岁开始就学的,”鹤徵定定地看着他:“你们金陵靖家,跟我们沅泮师家,本该是两条永远不会有交集的平行线。你们高不可攀,你们主宰着南中国甚至一度全中国的命运,叱咤风云,不可一世;而我跟姐姐,至多乡绅人家,书香温饱,与世无争。如果一开始就可以这样下去,如果你当时愿意早点伸一伸手,也许今天,你不至于此。”
总座道:“你怨我们?你掩藏得很好。但你要知道,我是在磨砺你——”
“是吗?所以你只是看着,看着卫夫人找白纵对我姐一而再再而三下手,看着靖麟徵对我挑三检四使绊子——别说得磨砺这样好听,我不是没‘死’过,你不过也就当我是灰尘一样,轻飘飘拂去了么。”
总座嗒然。
“所以如果靖氏没了,我一点也不在意,明白吗?”
“真装得大义凛然。得了师秘书,你在图谋什么,我清楚得很,我不会照你想的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