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剑秋边射边退,接连的枪声惊停了蝉声。远方的弄堂阁楼上有人打开电灯,又赶紧关上。
佛皮被子弹的冲击力打得后仰栽倒,但晃了晃脑袋就爬了起来,这三枚榴霰弹有两枚嵌在了他的脸上,还有一枚打在眉骨上,居然被弹飞了。
这种改装速射手枪只有六发子弹,谷剑秋于是退出了弹夹。
佛皮的脸皮碎屑片片崩裂,露出下面冷峻的金属鼻骨,些许短路的电路闪着火花。对方接连后退刺激了他的凶性,他自认谷剑秋已经黔驴技穷,现在慌乱换弹正是他反击的大好机会!
“呵。”
谷剑秋看出佛皮的打算,冷笑了一声,他前世还是Ⅰ级天官的时候,就可以在一秒左右完成单手换弹的战术动作,重生之后,或许是因为年轻的原因,这个速度实际上还要快一些。
如果谷剑秋有充足的弹药,他完全可以做到把佛皮堵在巷子射,对方绝对无法靠近一步。
但是实际情况是,他的弹夹十分宝贵,而且那种行为除了羞辱对方,确实没什么效率。
几乎是这一闪念的功夫,接连后退的谷剑秋后背已经贴到了路灯,佛皮歪扭着身体闪身扑到了他的面前,谷剑秋几乎可以闻到空气散发的电解液的刺鼻味道。
佛皮的右手不知何时伸出了一截半米多长的刀锋,一记自上而下的斜劈,要把他连人带枪一起劈成两半。
谷剑秋当即蹬步向左闪避,刀锋几乎擦着谷剑秋的脸颊切过,刀切豆腐一般将谷剑秋背后精钢制作的路灯拦腰斩断!
路灯歪扭着堪堪倒落。
双方的目光刹那间也交织在一起,浓烈的电解液味道连同火药味一齐包裹了谷剑秋的口鼻,他的双眼依旧平静的如同一口古井,脸颊的毛发却根根张立!
一道炽烈的光笼罩了佛皮的半张脸,是半截路灯。
通体精钢制作,头部的欧式单盏灯结构,和充能武器原理并无差别!
噗!
谷剑秋右手持灯,一记接通全身心电的重击轰出,佛皮左边脸颊被巨大的冲击力轰至扁平,满嘴的牙齿震荡不休。两只掩饰红水晶复眼的隐形镜片脱落飞出,连同爆裂的玻璃碎片一起炸开,他整个人也栽飞出去。
吉祥精选的人造头骨可以弹开子弹,但面对钝器的轰击,巨大的震荡力道无可避免,佛皮脆弱的大脑顷刻间被搅成了一团浆糊。
佛皮只觉得眼前一黑,似乎有人把烧红的铁棍捅进自己的耳朵,紧跟着天旋地转,巨大的痛楚和噪音让他再也站不稳,刺鼻的电解液自鼻孔,耳朵和双眼汩汩而流,自脖颈而下,染红了他的西装。
吉祥……老师……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谷剑秋的右手手指也断了两根,精钢的灯棍嵌进他的肉掌半寸多,指间都溢出血来,他自手掌中拔出灯棍,顾不上还在流血的伤口,把路灯换至左手,抵住站在原地摇摇晃晃的佛皮咽喉。
他没有再问和大哥的死有牵连的人都是谁,而是低声道:“我大哥死了以后,你再没有注意过我们是么?”
如果佛皮还在留心谷家的事,他没道理不知道我早就从大学堂毕业,他对我的印象显然还停留在我读书的时候。
佛皮的红色复眼黯淡无光,他眼前全是谷剑秋的脸,喉咙里咯咯了好久发不出声音。
“什么?”
“吉,吉祥老师,我……”
他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沉重的身体叫柏油路为之一震,口鼻再也没有了呼吸。
如果他早就不再关注谷家,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在两个月后上门放火的?龙皮?吉祥?
如果放火的人不是佛皮,事态就更复杂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谷剑秋喃喃了一声。
深夜绵绵,宪兵和巡捕房从收到消息,再赶到现场,怎么说也是明天中午的事了。
谷剑秋将六枚射出的子弹一一收集,拎着路灯,沿着柏油路一直走到黄埔江边,将路灯丢进黄浦江,把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用外衣包裹右手,然后找了一个摩肩接踵,满是鸦片酊味,人肉味和汗臭味的地下赌档赌了一晚上字花,输光了身上的两百多块钱,凌晨才回到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