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黑漆漆的,淡薄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照进来。
快入冬了,连月光都冰冷。
小乞丐很神圣地捧着这碗饭走进去,里面忽然响起稀稀疏疏的响动,原来这房间里挤满了孩子,起码有十来个,都是乱糟糟的头发黑漆漆的脸,麻木的神情和眼神,分不清男女,大小都有。
一个个骨瘦如柴,但毫无疑问,出来抢东西的小乞丐是他们当中最大的。
他们围过来,用手捞碗里的饭。
虽然沈南微当时以为小乞丐一定很饿,所以还特意拿了个大碗,装了很多饭菜,但完全不够十几个小孩子分,最大的那个很淡定地舔了舔手指。
他的衣服很短了,胳膊伸过来的时候,沈南微见到他胳膊上层层叠叠的伤口。
“爹娘呢?”
“死了,之前有一次北羌打过来,攻城时候死了。他们爹妈都是,还有修城墙的时候累死的,还有饿死的。”
“你养活他们?”
“还能怎么办?我最大。”
小男孩的语气很麻木,仿佛已经是被生活蹂躏的中年人,但中年人也有放弃的时候,这个小男孩硬是把所有的责任抗在肩膀上。
沈南微当时掏出了衣兜里所有的钱。
小男孩一开始不要,沈南微硬是塞给他:“看你长得那么瘦弱,没想到跑得很快。”
小男孩胸脯一挺,语气终于多了自豪:“我爹死之前,是这边有名的武师,差点就要去参加武举了,中了举,我们家就有好日子过了!
可……”
“从此以后你叫阿肆,我给你钱,你帮我做一件事怎么样?”
“哪个肆?”
“一二三四的四,”沈南微比划,一指君祁,“我有两个孩子,又捡了他这个欠我钱的拖油瓶,你是老四,所以你叫阿肆。”
唉,开店遥遥无期,这钱一笔一笔花出去,沈南微心疼,但无可奈何。
月色如水,沈南微和君祁的脚步都非常沉重,因而走得很缓慢,白色的月光给两个人的影子都抹上了一层模糊的轮廓。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圣母的?”
“圣母,不该是个好词,怎么叫你说的,好像是在贬损你一样?”君祁不解。
“在我们那,圣母可不算好词,那可是骂人的话。”
君祁不知道沈南微说的“她们那”是哪里,他在想另外一件事。
不过沈南微现在在巨大的财务危机里挣扎着:“不行,一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怎么会没钱呢!钱都到哪里去了呢?”
她忽然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君祁:“你有没有见过一种国家,人人丰衣足食,百姓当家作主?”
君祁停下脚步回看她:“没有。这是不可能的。”
他指天:“王永远是王。皇上永远是皇上,从来如此。”
沈南微定声道:“我见过,我觉得我们应该推翻这种政权,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你只是一个厨子,”君祁神色严肃,“这话我当没听过,以后不要再说,传出去,你九族都不够砍的。”
沈南微的摊子照常开业,但君祁觉得她沉默了很多。
那个晚上,那一双双眼睛折磨着沈南微,同样也折磨着君祁,他以前没有关注过这样的角落,没想到他夜以继日浴血奋战保护的国家是这个样子。
而这只是百姓万千苦难的一个切片。
一直到有一天,阿肆赤脚跑到院子里,那天天气很晴朗,沈南微请了裁缝来给沈君弈和沈君芋裁衣裳,君祁也有份。
阿肆擦擦脸上的汗:“你叫我打听的事情我打听到了,我知道那个姓李的背后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