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的地面突然停止了。
好像刚才的地动山摇只是他们的错觉,天地之间一片静寂,只有火把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两拨人剑拔弩张,九叔脸上缓缓露出一个诡笑的表情,他挥着斧头朝玩家走来,刚一迈步,一只骷髅手突地从平静的地面探了出来,抓住了他的脚踝。
九叔猝不及防绊倒在地,斧头摔脱手,来不及收回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那是一只由很多根白骨组成的手,骨头上水泥混着血水汨汨滚落。紧接着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两只骷髅手撑在地面,开始使劲让地底下剩余的躯干钻出来。
不知道是谁的火把摔在了地上,这一声动静惊醒了被吓懵的村民,原先还气势汹汹要跟玩家拼命的村民们连滚带爬掉头狂奔。
骷髅架已经从地底钻出大半个身子来,巨大的骨架畸形扭曲,肩膀上顶着七八个脑袋,该是手的地方长着脚,该是腿的地方却长着胳膊,像是十几具尸骨搅在一堆,合成了这么个骷髅怪物。
村民逃跑的动静似乎激怒了骷髅架子,肩上那些脑袋齐刷刷转了九十度,它飞快从地底钻出来,无数只手脚撑在地面,弓着背脊,像一只巨大的蜘蛛蠕动着节肢快速爬行。
一声声惨叫接连响起,不到两百米长的关平村大桥像没有尽头的死亡通道,村民一个接一个倒下,人的躯体在骷髅手上好像纸人一样,轻而易举就被撕成了两半。
古朴老旧的桥上血肉横飞,鲜血缓慢在桥面流淌,像触手一样延伸向四面八方,浸灭了落在地上的火把。
很快,追上来的村民全都被骷髅架子撕碎了。
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刺鼻作呕,幽幽月光下,玩家仿佛被吓傻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其实细看,几个人的腿都抖得厉害,池依脸色惨白,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咯咯
骨架发出扭动的声音,骷髅架子缓缓转过身来,全身上下十几个脑袋齐刷刷看向了站在桥碑旁的玩家。
然后它挪动节肢,踩着满地的血腥尸体,慢慢朝他们爬来。
见识过它爬行的速度,跑根本不可能跑掉,高士军瘫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副等死的绝望模样。许术也捏紧了保命和攻击的道具,思考该如何逃生。
骷髅架子爬到刚才九叔绊倒的位置,动作突然顿了顿,接着它抬起一只手,将趴在地上的人翻了个面。
九叔紧紧闭着眼,虽然装死装得很到位,但微微起伏的呼吸还是暴露了他。
十几个脑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骷髅架子缓缓抬起尖锐的白骨,准备插进他的胸口,掏出他的心脏。
黎知突然朝前走了一步“等一下”
池依因为呕吐嗓音一片沙哑,惊恐地想要伸手拽住她“知知”
可月光下,骷髅架子真的因为她这句话停下了动作。
它转过十几个头来,黑洞一般的眼睛看着黎知缓步靠近,骨架上混着血水的水泥一滴一滴滚落,像从骨头里流出来的眼泪,落在地上和温热的鲜血混在一起,却在黎知走近时,像有生命一样,避开了她的脚步,像是不愿她踩脏了鞋子。
黎知没有看它,而是走到九叔身边蹲下,拽着他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揪坐起来。
九叔恶肉横生的脸上肉皮忍不住抽搐。
黎知笑了一声,声音放得很温和,仿佛只是在和长辈聊天一样“九叔,二十年前,你们为了在规划政策下达之前修好这座大桥,是不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啊”
九叔终于装不下去,睁开眼恶狠狠地瞪着她。
黎知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静静开口“民间有一种陋习,叫做打生桩。是说修桥前,会用水泥把活人活埋在桥头的桥墩内,以此来安抚祭祀被修桥动土惊动的鬼神,以求修桥顺利。”
身后不远处的几人抽了一口凉气。
黎知看着九叔颤动的嘴皮,“你们就是这样杀了我们的父母,对吗”
九叔呼吸粗重,想从她手里挣扎出来,一旁的骷髅架突然伸出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脑袋,冰冷的水泥顺着指骨滴在他脸上,好像下一秒就要捏碎他的脑袋。
九叔不敢动了,只恶声道“不是杀是祭祀修桥是大事,本来就需要献祭鬼神一开始就是因为没有祭祀,才会修了一半突然坍塌”
他神情癫狂起来“是他们坏了风水,惊动了鬼神,才引来惩罚,当然要由他们去弥补你父母还找借口,说是什么抗风支撑不到位才导致拱肋垮塌,谎话谎话就是山神发怒了只有用活人祭祀才能平息山神的怒火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们必须快点修好桥,关平村只有这一次机会,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我们需要这座桥关平村需要这座桥”
“所以你们就拿活生生的人命去填桥”
黎知加重了手里的力道,九叔被束紧的领口勒得脸色涨红,却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表情“关平村在这些外姓人逃难时接纳了他们,还给他们分田地修房子,这些外姓人能加入关平村是他们祖上积德,他们就该报答村子”
他理直气壮地大吼着,似乎这样就能证明没做错,脑子里却忍不住想起当年的场面。
他们一连十三个人,被麻绳反绑在桥头,不住地哭泣磕头,求村民放过他们。他们的孩子还小,不能没有父母。
他们能修好桥的,那个上过几年学的男人说这次只是施工失误,是因为抗风绳没拉好,起固定作用的斜拉没有固定好才导致了拱肋垮塌。
他说了一堆专业名词,可是这些没读过书不识字的村民根本听不懂,他们大吼着是山神发怒了,一定要献祭这些外姓人才能平息山神的怒火,才能顺利修好大桥。
村长站出来说,他会收养这些小孩,会好好抚养这些孩子长大,让他们放心地去吧,关平村会记得他们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