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转小,投入池中,打得荷花叶子零零散散。
斐守岁叹一气,他背手转身,走了几步便一跃而起,似只鸟儿脚点池上莲蓬,使轻功,在游廊那侧落脚。
……
唐宅另一端,当家主人的院子。
老妖怪刚至此便查看了院内所有屋子,可偌大的院子里只有池钗花一人,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斐守岁无可奈何,就趴在窗口看着院里唯一的人儿。
屋内点烛,池钗花在烛光下刺绣。
女儿家的一生,入了宅门似乎就没有别的生机,老妖怪看向那精巧的荷包,还有一缕缕未缝好的丝线。
也不知蹉跎了池钗花多少日夜。
斐守岁看够了觉着无聊正要走。池钗花忽然抬头,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窗外。
外头的雨停了,院子寂静。屋内没有旁人,就池钗花一人听着流水叮咚。
池钗花慢慢站起来,她放下针线,一步一顿地朝窗边而来。斐守岁未走,他知道自己并不存在于幻境,也就没有躲避。
老妖怪垂眸。
女儿家悠悠地走到他的面前,近在咫尺。一只红酥手接住一滴从房檐而下的水珠。
斐守岁看着那手托住自己的下巴,他的表情没有波澜。
池钗花见雨丝细细,笑道:“雨停了。”
话落不过些许,一道闪电忽然劈下。倏地点亮了老妖怪透明的躯壳,随即闷雷滚着厚重的乌云而来。
池钗花吓得立马蹲下。身捂住耳朵,瑟瑟发抖。
斐守岁转身见幻境的天空开了个豁口,他知晓是时间到了。
浓黑的云层一点又一点向下压,压得宅门都矮了好几分。女儿家还在害怕,紧接着的雷声比刚才更加急躁。
斐守岁的耳边传来守宅生灵的低语:
后生仔,外面有人来了。
斐守岁并没有回答守宅生灵,他的目光依旧在屋内。
屋里昏暗,烛火印着池钗花摇晃的身影。她好像喝醉般移身到榻边,开始梳起长发。木梳子在青丝间溜过,女儿家复又停下手,痴愣愣地自言自语,喃喃个不停。
“这雨……是停不了了,停不了了……”
斐守岁看到池钗花孤单的背影,可他无法改变什么,他能做到的只不过度化冤魂,还可怜人再入人间的机会。
但老妖怪自出生起就知晓,这人间才是最不该来的。
幻境出口变出一双绕着符咒的大手。那双手从豁口处伸出,穿过虚无的草木檐廊,凑到老妖怪身后将他托起。斐守岁坐在手指节上,跟随大手向云层靠近,他俯视幻境里的唐宅。
唐家兄弟何在?池钗花又去了哪里?
那宅门愈来愈小,已经渐渐看不清人影。
直至出了幻境。
秋风卷起,斐守岁缓缓睁眼,面前的垂花门依旧高大。那风儿刮得墙边杂草无序地飞。狗尾巴黄了。天上金乌慢慢地动着,将光打斜,斜在斐守岁那张并无多大感触的脸上。
阴影勾勒,那点眉心痣被几缕碎发扰上。斐守岁无心在意这些,他仍背手道:“若能顺利解决,我定相告。”
说着又是作揖大礼。
守宅生灵未有开口。
斐守岁自知如此,盘算着幻境的记忆绕到唐宅后方的小门。
秋天的黑夜来得要比夏快,夕阳一下子躲在新月下,月明星稀。
唐宅偏僻,又无他人。一切静得好像世上仅剩这一处地方,这一人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