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夜间值守巡逻流程的程武等人带着章洵轻易绕开了巡逻的士卒,随后从一处篱笆外快速翻过,进入了密密麻麻全是草棚的民夫营。
刚一进入其中,一脸兴奋的章洵就皱起了眉头。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直冲鼻腔,让他差点吐了出来。
程武连忙凑上去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章洵摆了摆手,随后示意继续向里,他们穿过几条狭窄的道路,避开几队巡逻的辅兵后,终于在一处过于密集的草棚旁边停了下来。
章洵终于忍不住这混杂着草药、腐败、恶臭和体味的空气,在一处角落吐了起来。
程武等人害怕他暴露,于是连忙提醒,可章洵已经抑制不住,直到吐光了肚子里的最后一点食物才终于作罢。
好在营地中鼾声如雷,他的呕吐声没有引起注意。
章洵强忍着仍旧翻腾的胃部带来的不适,跟着程武等人又走过一片没有灯火的草棚后,在十几名依偎在一起熟睡的民夫面前停了下来。
此时正值初夏,蚊虫渐渐多了起来,可这十几人挤在一起却并没有一人因为热而醒来,章洵看着一只蚊虫飞到一人裸露在外的小腿上狠狠地吸吮着,那人却连拍打都愿意,只是紧皱眉头睡觉。
章洵正想问问程武,却突然有一人猛地坐起身,那起身的民夫睁开眼看着十步以外的他们,顿时让他紧张了起来。
章洵看向程武,却发现他们三人并不紧张,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人起身走到草棚后面撒了一泡尿又回去睡下。
“他们看不见我们的。”
程武小声说道:“他们都是雀蒙眼,看不见我们的。”
“为何?”
郑信低沉的说道:“殿下说这话,与‘何不食肉糜’何异?”
章洵沉默片刻,又看向其他地方,目光停在了一个不断传来呻吟声的草棚处。
他循声走去,小心避开伸到路上的一双双枯瘦的腿,最后来到了呻吟的那人面前。
那是一个与程武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他的一条腿已经没了,可怖的创口只是简单糊上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草药,几只虫子不断在上面爬来爬去,哪怕是夜晚,章洵都能看到上面扭曲的蛆虫。
那年轻人紧闭着双眼,发白的嘴唇不断张合,身子也不时颤抖。
章洵被这年轻民夫的模样吓了一跳,脸也变得惨白。可很快,章洵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朝着他走了过去。
跟上来的程武等人见那年轻人的模样,连忙拉开章洵道:“此人伤口没有处理,已经患上温病,活不到明日了,离他远一些。”
章洵自然也知道温病,于是也不挣扎,任凭他们将自己拉开。
“伤兵营中不过几百伤卒,这些为何不送入伤兵营?”
程武道:“军中所备药材皆有定数,各卫的医官也只有那么多,照顾正卒已是不够,如何管得了这些民夫?再者说,他们本就是来服劳役,并非军中士卒,也没人会在乎他们死活,若是缺少了,再征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