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贺云年看了眼黑漆漆的汤药,眉心一拧,并未应声,也未接过药碗。
裴茵将食盒放在地上,双手捧着白瓷药碗,既不敢向前,也不愿后退,两人便这般僵持着。
屋外一阵寒风吹过,裴茵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拿进来吧。”两人静默了一瞬,最终还是贺云年先开口道。
裴茵展颜,眉眼弯弯似天边新月,而后抬脚迈入房中,将盛着汤药的白瓷碗轻轻放下,生怕洒落一滴。
这可是她费了两个多时辰熬出来的,断不能浪费了。
“殿下,药快凉了。”裴茵柔声说道。
贺云年不悦地看了裴茵一眼,眼前女子雪肤乌发,鼻尖被冻得微微发红,显出几分楚楚可怜。
“出去”二字原本已到嘴边,然贺云年眼角扫过她微微泛红的鼻尖时,不知为何,竟生生将已到嘴边的话又咽回肚里。
房中阒寂无声,裴茵只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之人,全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倒在桌边找了张凳子坐下,大有种死缠烂打之势。
屋外传来簌簌风声,光听声音便知,此刻屋外的风比方才要大得多,说不准今夜又会下一场雪。
两人相视一瞬,裴茵脸上神情微变,先将目光移开,而后似想起什么般,伸手将桌上扣着的茶盏反转过来,接着小心翼翼地从碗里倒了些许药汁出来,仰头一饮而尽。
“此药无毒,殿下大可放心服下。”凌王谨慎多疑,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裴茵只好在他面前喝下一口,方能消除他的疑心。
“……”
倒是煞费苦心。
贺云年看了眼少女的灼灼目光,清澈灵动的双眸中满含期待,手中捧着的似乎并非一碗苦涩汤药,倒像是她的一颗真心。
贺云年撇过头去,犹疑片刻后,终是接过裴茵手中药碗,随后仰头将药慢慢喝下,那白瓷碗不大不小,正好将他紧蹙的眉心遮盖住。
汤药入喉,舌尖一阵苦涩,贺云年强忍不适,接着将白瓷碗往桌上一放,神色恢复如常,只听见瓷碗和木桌碰撞间,发出“嘭”的一声响。
丹竹是随王妃一起来的,得了指令,只得远远站在外头,方才见王妃卑微地站在房门之外,心中早已不是滋味,此时又听见声响,心头忍不住重重一跳,生怕自家主子遭了难,知道主子一贯对病人上心,可也不必上心成这个样子罢。
王妃昨夜亲自替凌王施针,今日又顶着严寒不知随凌王去了何处,根本就没休息好,回府后还一头扎进厨房煎药,总之,主子整日都在为凌王做事,却还换不来对方一个好脸色,丹竹真是替主子感到不值。
裴茵见此情形倒是十分镇定,毕竟与夜里凌王毒发时的情况相比,此时根本算不得什么。
她今日已翻阅了几本医书,此药方尚缺一位药引,眼下这药虽不能彻底解毒,却足矣抑制毒性。待她寻到药引,解毒指日可待,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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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殿下每喝下一碗汤药,她便离那封心心念念的和离书又近了一步。
裴茵看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见了底,粲然一笑,只端起空碗,柔声道了句“多谢殿下”,说罢便起身满意离去。
裴茵离开约摸一炷香的时辰,贺云年自觉唇齿间的苦味仍未消散,想想自他从军之后,这好似是他喝下的第一碗汤药,即便是中毒之后,楚延给他开过方子,也煎过药,可他愣是一口没碰过。
楚延也说过,药方上差了一味药引,没有药引,汤药起不到解毒的功效,最多只能缓解毒发时的疼痛之感,既是如此,喝来何用?
贺云年倒觉得,毒发时的那点苦楚,反倒比喝药时的苦涩味道,还稍好些。是以,贺云年从未喝过解毒汤药,楚延了解他的性子,便再也没给他煎过药,正如楚延所说“给凌王煎药,就是浪费心血和药材。”
房门再次被人扣响,打断了贺云年的思绪。
“殿下可是睡了?老身有事禀报。”门外说话的是安嬷嬷。
贺云年的习惯府中众人皆知,安嬷嬷鲜少前来打扰,想必是有要事禀告,遂贺云年起身将房门打开:“这么晚了,嬷嬷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