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王家湾临近的几个小村子,便抵达最近的一个北方县城,因为这个县城的水源都来自于一条河流,一旦河流涨水或者干涸,对于城里的人来说都是大难,故而称为难河县。
难河县进城的路上有一条必经之路,名唤难河桥,此时桥中护栏上背靠着一个其貌不扬,穿得却光鲜亮丽的中年人,眉宇气质非凡,一看就是城里头的成功人士。
只不过这时候他的后背上写着一个猩红的“负”字,远远撇去,瞧不清是颜料还是鲜血。
难河桥两端已经被彻底封死,警员拉起长长的警戒线,周围挤满了人,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唏嘘感叹,众说纷纭。
据说桥上那人名叫李东野,曾是难河县有名的企业家之一,七年前国内闹过一次大型传染病,举国上下,人心惶惶。
李东野本是海归,学过些西洋医术,在难河县城里曾开过一个西医药房,趁着传染病闹得民愤滔天的时候,他破釜沉舟散尽家财,在难河县开了一家医药厂,并且根据传染病毒研发了一种抗病毒的胶囊,一经售卖,便引起轩然大波,顺利发了一笔难财。后来医方证实有效之后,更是生意兴隆,就连当时的省长市长都纷纷表示感谢,并且助力李东野大力研发抗病毒胶囊,全国畅销,可谓名利双收。
病毒风波过去之后,李东野一跃成为整个北方城市的大型企业家之一,年纪轻轻,荣登富豪榜前十,妥妥的成功人士。
毕竟难财不是年年都有的,财大气粗以后,他便丢下了年轻干劲,开始坐享其成,放弃了医疗行业,改做投资,期望以本翻本,一笔来自全国的甚至海外也有售卖的难民财却是足以让任何一个人挥霍一辈子,不过他的运气并不好,几年以来,他保守投资一些本就扎根的大型企业,却没曾想时代更替远远比他想的还要快,投一家倒闭一家,而且还负债累累,拖累不少。
那笔难财挥霍完了之后,妻子离异,远嫁南方,李东野心灰意冷,才想起重操旧业,重新开起那家已经几年不曾开过门的小西医药方,并且凭借以往的人际关系,企图东山再起,哪里知道,他有钱的时候高高在上,对创业年轻人不屑一顾,如今老一辈的垮的垮,没垮的也腾不出资金来援助他东山再起,走访数十位名人,无一回应。
于是他又改走官方,想寻一些资助政策,毕竟那会儿发难财的时候,他跟这些达官贵人交情匪浅,家家户户几乎都收到他免费送的高价胶囊,只是这年头除了那些见不得光的江湖道仇杀以外,几乎可谓风平浪静,一个卖药的能卖出什么前途?
当官的哪个不是人精,天高时任鸟飞,天塌下来了,你就活该承受着。
李东野在受到一系列的冷漠拒绝之后,性情大变,整天守着那个几乎没有生意的小西医药房过日子,名牌西装,大鱼大肉,离他越来越远,对生活充满了绝望,日子也越来越颓废,除了喝酒就是睡觉。
今儿也不知是不是喝醉了酒,也想学人跳个河?
“李东野,你是不是又喝酒了?别动,一定要抓紧护栏,我现在就过来救你。”大声喊着的是位又胖年轻的热心民警,在难河县里还算颇有名气,名叫董骞,就他那体重估计能抵得上两个青壮,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
董骞跟李东野也算是老相识了,前段时间李东野喝酒发脾气打了人,全都是他给拦下来的,打了几架后便成了酒友,董骞不上班的时候,总会陪他喝几杯,听他说说人生的不得意之处,其实他压根不喜欢这人,只是出于一副古道热肠,不想看一个人落魄连说话的人都没有,更不想他因为寂寞而整天闹事。
董骞仗着熟人熟事,往前走了几步,李东野当即怒道:“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把我当一个可怜虫而已,真以为喝了两杯酒,就能跟我李东野当知心朋友了?可笑!”
董骞刹住脚,不以为意,劝说道:“你是可怜,不,你不可怜,是我可怜才对,你看看我,两百斤的体格,每天要吃五顿饭,局里的那点工资还不够我吃的,更别说讨媳妇了,咱们都是难兄难弟,回头好生喝两杯就算了,世道再难,咱们也得走啊!”
李东野哈哈大笑两声,嗤笑道:“世道难!难吗?你知不知道我背上这个‘负’字是什么意思?”
董骞疑惑道:“负担?”
李东野摆了摆手,邪魅笑道:“不不不,我才没什么负担,就是‘负’,以后你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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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河桥进城那头远远走来一行人,两男两女。
青禾搀扶着脸色依然惨白的顾乔,边走边嘀咕道:“小姐,你说咱们以后还能不能见到王小龟?”
顾乔叹息道:“青禾啊,你这个问题已经问了我九十八遍了,你没说累,我都听累了,你要是惦记,不如跟他一起待在王家湾,你也舒坦了,我也耳根清净了,岂不是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