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就是那天接过我的太刀下深潭的人。”
“我不太记得他。”赵毓,“他一直在雍京,还是后来调入大正宫的?”
文湛,“他原先在东海水师。”
“哦。”赵毓大约记起来,“应该是一场海战。”
“东瀛这一代将军德川弘正君临江户城后,发布了一条异常严苛的法令,就是海禁,比我们的要严苛的多。他们原先允许大郑的官商在他们的长崎以丝绸换白银,但是德川弘正执政后,禁止东瀛的白银流入我国境内,只允许咱们用丝绸换铜。”
“当时西北的战争已经进入尾声,依然需要大量的白银做军饷,我就从江南织造局的份额中抽掉了一批亲自押运到东瀛,不过不是长崎,而是鹿儿岛,那里是萨摩藩的土地。萨摩藩是强藩,一向与将军不合,大名岛津氏有胆量在德川将军的禁令下,还敢收咱们的丝绸,兑换白银。本来交易顺利,一切都挺好,就是回程的时候运气不好,也可能是岛津氏想要黑吃黑,总之,我们遇到了倭寇海盗。”
“打了一场海战。我们用的船是东海水师最新下水的宝船,配了一百门长铳,直接把那些只知道挥舞大刀片的日本武士外加什么忍者都轰懵了。当时,那个韦睿应该就在船上。”
赵毓忽然记起来,那天晚上,在岸边用尖刀挑开他货品发现缂丝的年轻人,应该就是韦睿。其实,那些丝绸不是紧要的,当天最紧要的是另外一百船装了石脂水炼制的燃烧弹,那些才是赵毓和东海水师提督盛执玉敢绕过德川幕府,直接与岛津氏交易的本钱和底气。
文湛静静听着,似乎那场惊心动魄的海战只发生在纸上一般。
“为什么我不知道。”
赵毓,“当年为了瞒住你,我也是下了功夫的,……”
此时,院子中有人说话,赵大爷站在回廊下喊了一句,“老爷,左相大人来做客。”
楚蔷生?
赵毓很意外,“我以为楚楚最近忙的已经看不见日头了,没想到这青天白日的,他还能跑到我这里来,……”
没说完,就从文湛的腿上站起来,向外走,“呃,你留在这里,别出来,……”
文湛一把扯过他,在他领口敞开的地方火热疼辣的印上一口,这才给他把衣服领子重新扎结实,放他到前面的花厅见客。
楚蔷生还带了一位陌生人,年纪比楚蔷生大一些,也是文士的装扮。
“承怡,这位是梅太傅的儿子,梅慎言。”
太傅梅恒臣,江西大儒,三朝帝师,著书立传,桃李遍天下。
当年赵毓还在毓正宫读书的时候,梅恒臣为他上过课,只是当时梅太傅年事已高,只为他读了一部《论语》就致仕了。不过这位太傅倒是没有回乡,反而在雍京西山以西置办了田庄,闹中取静,安度晚年。
他的独子梅慎言并没有出仕,一直在故乡读书,听说则在白鹿洞书院讲学。
赵毓他们一直没有见过梅慎言,后者却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楚蔷生他那个便宜爹还有他爷爷都是三湘名士,当年他爹死,他象征性的回乡丁忧,在所谓的家乡周围游学,也结交了很多朋友,所以,他同梅慎言倒是认识。
梅慎言看着赵毓,先是施礼,然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赵毓。
“家父一直称呼先生为殿下,就连方才在家中,我们提起先生,家父也是这样称呼。我知道这样不合适,我称您为先生,可否?”
赵毓听着就笑了,“可以,说起来,您还算是师兄。叫我什么都可以。”
他将楚蔷生和梅慎言让到花厅,赵大爷重新泡了茶。
“蔷生带着梅师兄到我个小破园子来,有什么事吗?”
楚蔷生刚要说话,却看见坐自己对面的梅慎言已经起身,他想着自己身后应该还有来人,于是站起来,一转身,……
皇帝!
他没想到就在此时,就在此地,以这样的方式面见君王!
文湛眼神极其微妙的看了他一眼,开口,“楚先生。”
是的。
平日在微音殿,这位帝王也是这样称呼他的宰辅。——楚先生。
他们一点也不想在微音殿外遇见。
赵毓连忙说,“梅师兄,这是我朋友,蔷生也认识,今天到我这里坐坐,既然大家都来了,一起坐,一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