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伏在地,字字恳切高声请罪,又把一句句擒翰振藻的溢美之词送去陛下耳边,言自己一介女子之身,能以个人之学识走到京都得面天颜,正是太平盛世才有的奇景。
君子求贤若渴,明君怜惜才子。那时宁帝显然已被她的文采所动,言语间已有松动。承瑛不过是窥得龙心,顺水推舟了一把。
“可本王不需要你鞍前马后。”
承瑛又凑近卿如许,鼻尖已能嗅到女子身上的特殊香气。
“你若无才,也不能蟾宫折桂,你的仕途自随你自己去闯,而本王能给你的,比这更多,是一个男人才能给你的快活。”
他松开长剑,又反手捏住卿如许的下巴,拇指在她唇上轻轻地揉娑。然后又顺势而下,卡在她的脖颈上,微微使力。
“本王问你,要是不要?”
卿如许被迫仰头。
“嗯?”
卿如许勉强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来,“……殿下高看我了。小人不过一介孤女,不敢奢望其他。也知流光易逝,容颜易催,这张脸是靠不得的,所以只求辛苦经营的仕途,不会如烟花般转瞬即灭……”
承瑛从嗓子里发出低沉的笑,“竟真有人舍本逐末,放着轻松日子不过,非要去泥里打滚儿?”
他说罢,手指骤然收紧,尖利的指甲,深深陷入如羊脂般的柔嫩肌肤中!
卿如许因为窒息,面颊通红,忍不住发出呜咽声。
“。。。。。。。卿如许,你以为本王会信你?”
他的眼睛转向四周,看着这陈设简单的书房,虽然无甚贵重之物,装点得却是雅致敞亮,显然屋主人本就不喜那些华美繁复之物。
“一个女人若生得过分美貌,就已经成了一种罪,若她还伶牙俐齿,满嘴谎话,那便是罪上加罪!”
卿如许抬手按住承瑛的手,勉强喘口气道,“……殿下想听实话,小人又岂有违背之理?小人也不是完人,想帮殿下,自然也有不能轻易向外人道的执念,只怕殿下听了,会不肯帮我……”
承瑛闻言,这才松开了手,显然接下来的内容才是他此番所为正题。
他松了松有些僵硬的手腕,朝正在一旁咳嗽的女子问道,“那就快说!你不惜一切走到今天这步,到底所为何事?”
卿如许大口大口地喘了会儿气,等稍晚觉得舒服些,才继续道:“小人顶着身家性命,不远万里从珉州来到长安,并非全为争名夺利。而是——为了复仇。”
承瑛盯着卿如许的脸,眼中仍然闪着狐疑的光。
“殿下有所不知。”卿如许道,“七年前,我还不叫卿如许,而是孟子玫。”
“子玫是珉州人,我父亲只是个员外,虽无高官厚禄,但家中也算父慈子孝,和睦友爱。后来有一年,珉州县令被杀,四皇子奉命查理,这案子闹得有些大,民怨沸腾,四殿下终是为了他那从无瑕疵的声名,囫囵结案。在真凶尚未查出之前,就先推出一位替罪羊来顶包。实在不巧,他选定的那位凶手恰好是我的伯父,故而我们一家连坐,满门抄斩……因我彼时随我舅母去了边塞,故而免遭一劫。”
卿如许神情寂寂,眼神痛苦,确实不似佯装。
“珉州县令被杀……”
承瑛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桩事。
卿如许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虽然我只是区区女子,但我家中也并无儿郎能为父母申冤。我既然活了下来,理该担起家族的责任,所以只能孤注一掷,扮作男子,在地方收买官员,让我一路顺利通过乡士试会试。如今好不容易走到殿下面前,也是希望借着殿下之能,替我报了这滔天之仇!除此之外,小人别无所求!”
她说罢,又重重趴伏在地。
承瑛看着她瘦削的背影,一时也没开口,似是沉思她言语的可信度。
卿如许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家父姓孟名复,字元章,殿下可以派人去查,就知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再无半点欺瞒。”
屋中静默了片刻,才又听得承瑛笑了起来。
他伸手去扶卿如许的胳膊,又把她理了下肩头垂落的青丝,道,“瞧瞧,本王不过是逗一逗你,怎么倒把你吓成这样?”
他说罢,率先捡起地上的长剑,站起身来,将剑重新插回鞘中,又搁在桌案上。
“本王今日见着这把剑,就觉得适合你,权作给你的回礼吧。”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剑鞘上镶嵌着的华丽宝石。
“果然,这越是冰冷的凶器,越得藏进美丽的躯壳里,才不会让人看一眼就想退缩,你说是吧?”
他说罢,旋即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