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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启明很有礼貌地告诉它:“你要管好自己的小孩儿。”
老黄狗歪了歪头。
郁启明斜着撑伞,伞柄落在他肩头勾着他的下颌,让他看上去简直像一只吊死鬼。
“尤其要告诉它。”郁启明笑道:“死人的烂了的肉,是不能吃的。”
狗抖了抖潮湿的毛发,从草堆里站了起来,然后冲着郁启明轻轻汪了一声。
狗是听不懂人话的。
郁启明撑直了伞,对它客气地说了句再见,这才重新走上了村口的小路。
黄泥路上铺了碎石子,踩下去的时候,能看到来不及渗透的雨水从碎石子的中间被挤压出路面,郁启明每走一步,都能听到细碎的声响。
他没有买礼物,孤身一个人,去到了郁满霞家。
被雨淋湿的褪了色的春联,铁锈红的大门,顶端“家和万事兴”的横联已经掉落了一角。
郁启明耐心地撑着伞,一记又一记敲响了郁满霞家的大门。
第一次开门的是郁满霞的嫂子,三十多岁的女人看到了郁启明,脸色一变,哐当一声又合上了门。
天际滚起沉闷的雷声,雨又渐渐大了起来。
雨大了,空气又潮了起来,郁启明看到郁满霞家的四周都飘浮起了白色的雨雾。
雨雾里恍惚飘浮着女人的哭叫声。
郁启明往里走了一步,避着雨水,极有耐心地收起了手里的伞,又一叠一叠地把它们全部折叠整齐。
其实一切早有预兆。
从年前郁满霞额头上的淤青,到她突然疼到直不起来的腰。
郁早早比郁启明更敏感,她毕竟是个女孩儿,女孩儿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比男人更容易洞察到这些“来源不明”的伤害。
郁早早询问过郁满霞,但郁满霞说郁早早想多了。
被回绝了好意的郁早早很气,转过头直接告诉了郁启明。郁启明在学校里连夜给大姐打电话,郁满霞不像敷衍妹妹一样敷衍郁启明。
她说:“是有一点矛盾,不过不要紧,夫妻嘛,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启明,你不需要关心这些,你只要好好学习,你好了,姐才有依靠。”
郁启明说:“大姐,有事你要跟我说,我来和姐夫沟通。”
郁满霞:“你跟他能讲得通吗?讲不通的,不用浪费时间。”
郁启明又问:“那姐,你看,我来接你回家——”
郁满霞跳起来拒绝:“不要!不要!哪有这样的事情的,何况还有宋学而在呢,我怎么能丢下她?”
郁启明给出解决方案:“把宋学而一起接回来,你不需要有顾虑,姐。”
郁满霞还是说不行,她说:“没事的,启明,你放心。”
郁启明不可能放心。
可郁满霞不说,她不说,家丑不可外扬,对方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她宁可替他遮掩也不愿意向弟弟妹妹求助。
——她也不忍心向弟弟妹妹求助。
“你们才十七岁,启明,你们还很小,好好读书最重要,早早也是,你管着一个早早已经很辛苦了,还要看着爸,我这里你就放心,就算真的有什么,也得等你过了高考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