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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当年将赤雪谷所在宣扬出去,引发江湖纷争的,并非中原人士,而是玉煌宗的遗民。此举的目的,也是为了鸠占鹊巢?”沈星遥恍然大悟,随之感慨道,“真是好生歹毒……”
“不仅如此,”凌无非认真道,“鹏溟岛上那个村长的儿子还说,魔音篌遗*落中原,是在一百六十余年前,与玉煌宗在中原销声匿迹,以及赤雪谷被炸毁的时间刚好能对上。”
“听你这么说,那岂不是……”
“失落的魔音篌,很可能就藏在此处。”
“真要有这么巧便好了……谁?”沈星遥话到一半,忽见叠嶂的石林之外晃过一道黑影,当即提气飞纵而起,追至石林外,却见周遭老树环绕,全不见那黑影的踪迹,驻步展望一周,看见满眼遮天蔽日的绿荫,忽觉头脑眩晕,脚下一个踉跄,刚好跌入一个怀抱,回头一看,正是匆忙赶来的凌无非。
“没事吧?”凌无非关切问道。
沈星遥摇了摇头:“刚才的人……”
“你记不记得昨天那人说过,在山中遇见了‘妖邪’?”凌无非凝神思索,“原当是瘴气所致。如今看来,恐怕不是幻觉。”
“到底是谁在这儿装神弄鬼?”沈星遥心底漫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却未说破,与他在谷中四下搜寻一番,忽见远方花木重叠处立着一个模糊的影子,便即奔了过去,却见密林之外,赫然立着一道木制牌坊。
牌坊木料表层已朽,密密麻麻爬满乌青色的藤蔓,遮盖住匾额。后方是一级级台阶,丛生着厚厚的青苔,直通后方一山洞。
洞口三尺宽处散落着斜洒的阳光,内里情形肉眼难辨。沈星遥蹙眉凝神,向内望了一眼,几乎没有迟疑,抬腿迈开一步。
“等等。”凌无非定定打量一眼被藤蔓盖住的牌匾,垫步飞身而起,挥剑斜扫开去,但见碎藤纷纷,露出完整的匾额,却只有左首刻了一横,剩下的笔画似乎都还没来得及写。
“不是空匾,也未写字,但只有这一笔……却是何故?”沈星遥退回牌坊前,看着空空的匾额,不明就里。
凌无非摇了摇头,牵着她的手,走在她跟前,先行进入山洞,忽觉颈边荡过一丝幽微的触感,不禁发怵,这才回过味来,掏出火折吹亮,却被眼前情形震住。
前方半丈开外,四壁纵横连接着无数细小丝线,线上密密麻麻趴满绿豆大小的黑色颗粒,因光线微弱看不分明,山洞尽头,似乎还摆着一张长案,所陈之物在晦暗的道路尽头模糊成一团。
沈星遥犹疑片刻,缓缓提刀在空当处轻轻一晃。火光透射刀身,将影子拉得极长,在布满石洞前方上下的丝线前摇来晃去,那些黑物却一动不动。
“你说这些东西究竟是死是活?”沈星遥心生疑窦,向后退开一步,却听得一声轰响,惊诧回头,镜见洞口上方轰然砸下一道门,将出路堵死。
“走。”凌无非当机立断,拉上她便往回走,甫一拔剑触及石门,便听得稀稀疏疏一阵碎响,两侧石壁立同时亮出无数小孔,射出密集的竹箭,纷乱如雨。
一时刀剑齐出,散开迅捷光影,携风织成密网,斩落无数乱箭。二人执手相携,纵步飞掠过箭阵,无可奈何落在重重丝网下。线上黑点抖动下落,沾了二人满袖。
火折掉在地上,却未熄灭,照亮这些稀碎的黑点,一粒粒如干瘪的种子,表皮已开裂翘起。沈星遥忽觉恶寒,仓促拍落身上沾染的黑点,忽觉手背一阵刺痛,低头一看,适才发现右手小指背上。不知何时被乱箭锋芒划拉出一道血痕,缓慢渗出一滴宝石般的血珠。
“你没事吧?”凌无非拉过她的手,关切问道。
沈星遥见血色鲜红,未有中毒迹象,只轻轻一摇头,与他相携起身,忽觉头顶一阵发麻,赶忙弯腰,抬眼看见四周蛛网般纵横的丝线上伏满的黑色颗粒,不由环紧双臂。
指背渗出的血珠无声滴落,刚好包裹住一颗黑色颗粒,一点点聚拢收缩,越发暗沉,在两人脚下的影子里,悄然弹出两根黑色的触须。
第163章断山幽谷雪尤深(三)
落地的火折渐渐熄灭,洞内两侧石壁却自己亮了起来,散发出清浅的幽蓝光泽,更显洞中阴森。凌无非一手护着沈星遥,一手用剑挑开一缕蛛丝,往石洞深处走去。
摆放在尽头的桌案,也在视野里逐渐清晰——一张破败不堪的供桌,两侧烛台尖端还裹着浑浊的蜡液,早已风干。供桌正中摆着一只一尺见方的木盒,盖着盖子,铜锁已然朽断。上头布满灰尘,已然看不出本来颜色。
“锁上没有劈砍的痕迹,”沈星遥凝眉道,“里面装的会是什么?”
“那就得看此处究竟是圣一门的旧址,还是玉煌宗占领此处后留下的遗迹了。”
凌无非说着走到供桌前,正待打开那只盒子,却迟疑了片刻,侧身避开正面,立至一侧,用剑将盒盖挑开,却未听见异动。
定睛一看,只见盒里摆着一方做工精巧的箜篌,不过两个拳头大小,琴架雕刻着二人曾在鹏溟岛见过的寄生藤蔓图样。
“莫非这就是传闻中的‘魔音篌’?”沈星遥走上前来,打量盒中之物,却觉费解,“可要如何依靠它驱散毒物?只是弹曲子吗?”
“不管那么多,先带走吧。”凌无非说着合上盒盖,拿起便待离开,却忽然听见数声丝线崩断的颤响,不及抬眼,便见无数黑点包裹着白丝纷纷下坠,本能便将身旁人揽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