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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中午时分,光渡终于处理好火器厂的账面。
至此,光渡已经三日两夜不曾合眼。
即使是向来风采夺目的光渡,都能在脸上看出疲惫的痕迹。
离开前,他吩咐格隆,“如果有人过来查账,立刻派人去叫我。”
光渡把火器厂的小房间让给了宋珧,便只能回到司天监休息,他在司天监担任少监,有一座独立的小院。
半个时辰近,光渡回到司天监的住处,一头载到床上,一直睡到了入夜。
他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全部黑下来,屋内屋外都静静的,屋子里小炉的炭火,是唯一的光亮。
司天监离贺兰山有段距离,周围尽是荒地,风吹过去温度很低,近日渐入深秋,天也冷了起来。
入夜之后,不知是谁给他烧上了炭,屋子里果然温暖了许多。
张四合衣睡在外间的窄床上,隔着一道墙,一道屏风。他守在这个位置,无论是谁进谁出,都必须经过他。
光渡轻轻下床,从他身边走过。
在司天监,光渡有下人服侍,他唤人烧水,然后去旁边的屋子里沐浴梳洗。
等他出来的时候,张四已经又站在门边候着了。
光渡长头发未干,湿湿的贴在身上,水顺着发丝垂落,很快将衣服打湿。
他个子高,很也长,迈动间沾湿的薄衫贴合皮肤,灯光昏暗,暧昧的弧线若隐若现。
他从张四身边掠过。
张四看了一眼,就避开了视线。
他们之间的一切,仿佛都和以前一样。
但曾经那些泾渭分明的边界在被一丝丝蚕食,贪欲喂养滋长,规则在破碎的边缘反复徘徊。
隔着这一扇屏风,光渡在另一边擦干头发。
他穿上衣服时,在屏风的投影上,看到了张四的头,犹豫试探的转动角度。
光渡适时转身,于是那边所有的小动作都消失了,看上去一切如常。
那么他也装作毫无所觉。
光渡在心里计算着,每一个变量的控制法。
像一张看不见的网,每一断线头轻轻扯动,都能积累变化,当变量足够多,当网编织得足够坚韧,他就可以抓住强大的猎物,掀起翻天覆地的变局。
当一个人展现了喜好,这就是暴露的弱点,只要操纵这个弱点,就可以控制这个人的抉择和行动。
有人要的简单,有人要的很难。
张四属于非常简单。
而有人藏得很深。
那位白色皇宫中遥遥高坐的皇帝,就颇具城府,不好摸底。
即使是从小就待在陛下身边服侍,与陛下一起长大的老人,如今也只能猜到一部分皇帝的心思。
可无论是虚陇,还是太监卓全,他们之中谁猜得到,皇帝如此宠爱他的真正原因?
光渡笑容冷淡而讽刺。
随即他又想到了李元阙,脸上的表情淡去了。
他沉默着收敛情绪。
适才沐浴时,他见身上瘀伤未消,片片青黑的淤血,和“审问”时不小心留下的掐痕。
那是李元阙留下的痕迹,有些是缠斗时留下的伤,有些来处怕是连李元阙自己都不知道。
可火药引爆的那刻,不假思索舍身护住他的,也是李元阙。